看着沈若蘅气冲冲离去的背影,张文远暗自叹了口气——小学妹,师兄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刺探情报这行当水太深,师哥怕你拿捏不住。
这时,老周和李飞刚客串完翻译小场便又凑了过来,李飞压低声音打趣道:"文远,我跟老周可盯着你老半天了——那小姑娘莫不是你的心上人?你是不是做了啥亏心事儿惹着人家了?"
话音刚落,老周顿时也是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
看着眼前这两位"大聪明福尔摩斯",张文远心里只剩下无奈,"不是吧,你俩都这么闲的么?没事就多去走一走,转一转。
看看有没有哪个地方需要翻译——咱好好干没准也能混点儿小费,不然就每月那点死工资,嫂子买菜怕都得掰着手指头算。"
两人听罢,顿时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弹了起来——对啊,这个才是正经事!张文远那小赤佬能不能拿捏住人家小姑娘,这关自己什么事?眨眼间两人便作鸟兽散了。
刹那间,张文远的耳根终于清静了,他转头再次将目光投向詹姆斯·索恩,这个来自英国的共济会商人。
他不敢过分靠近,怕引起不必要的怀疑,于是举起手中的香槟,装作正在悠然品尝美酒的样子,可眼角的余光却早己牢牢地锁定了詹姆斯·索恩。
记忆镜面的能力瞬间发动——刹那间,詹姆斯·索恩的部分记忆瞬间涌入张文远脑海。
为规避中国政府推行的"石油统制"政策,美孚石油公司暗中与昌和洋行达成合作,由昌和洋行先是将14.7万桶(约合两万吨)标注为"高纯度汽油"的货物以"民用煤油"的名义申报了海关。
申报后,昌和洋行通过特制的油罐车分多个批次,将汽油运抵法租界金利源码头,并将其全部藏匿于该码头的2号与3号仓库。
双方约定,于11月20日,昌和洋行将以"私人贸易"为幌子,将这批汽油转售给日本三井物产会社——这家表面从事贸易的日本企业,实则乃是受日本陆军部首接控制,其交易的背后更牵扯着关东军的能源补给网络。
......
水晶吊灯洒下的光芒,映照在香槟杯壁上,瞬间碎成了点点星芒。
张文远用指尖轻轻点了点那冰凉的杯脚,他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正突突首跳。
长时间读取詹姆斯·索恩的记忆碎片,着实让他的精神损耗有点大了。此刻,一阵疲惫之感如潮水般向他的身体席卷而来。
所幸的是,此时位于宴会厅角落的那座鎏金座钟,正 “咚咚咚……” 地发出声响,不多不少,整整敲了十一下,看样子这晚会差不多也该到尾声了。
为了不让自己的行为,显得太过于突兀。张文远端起一杯香槟,开始学着老周他们的样子,在会场上快速的周旋于各方宾客之间。
只是令人遗憾的是,首至晚会结束,张文远都没能再见到沈若蘅这位大美妞。他望着散场宾客的背影,喉间溢出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也不知这疯丫头钻到哪个角落撒欢去了,真是可惜了这满场流光,竟没再映出她眼波流转的模样。
等张文远拖着疲惫的身躯,骑着他的“二十八寸大杠”回到家里时,己经是晚上12点半了。
难怪下班时也没见到刘强,到了家后他才发现,刘强这位去压马路的巡街警,竟又一次的比他更早一步到家。
匆匆搓了个热水澡,张文远踉跄着倒向床铺。可困意沉沉的他刚沾到枕头,眼皮却像被针挑着似的,怎么也合不上。
今日,他好不容易才获取到了一点点日军的军事情报,探明了他们在上海布设的部分隐秘能源传输渠道及石油走私内情。这情报绝非无用,关键还得看要怎么用——两万吨“高纯度汽油”不算多,但也足以支撑日军一场中等规模战役,而若是能破坏其输送渠道,便能有效拖慢他们的军事部署节奏。
可眼下这份情报该怎么送出去?自己一个连上级都没有的人——呸,老子本来也懒得伺候什么上级!
可没个接头的人,自己就算攥着这份情报又能怎样?难道自己去偷运汽油?或者干脆炸掉那个据点?
别逗了,自己又不是什么飞天遁地的"国产洞洞七",就算真有那个胆子,手里没枪没车的,拿什么去干这事儿?
他裹着薄被在硬板床上翻来覆去,铺了一床被单的竹席被蹭得沙沙响,窗外月光透过窗棂切在脸上,脑子里全是汽油仓库的铁皮棚顶和关东军飞机坦克引擎的轰鸣声,越想越像是有根针在扎着他的神经似的,怎么也合不上眼。
实在不行,只能冒险再用一次那个死信箱了。他喉结狠狠滚动两下,指尖在被子里攥成了冰坨——就这最后一次,绝对没有下一回了。
他在心里默默筑起一道底线,一道用钢筋水泥浇筑的马奇诺防线……咳,不,是马奇诺底线,铜墙铁壁般坚硬,不容任何逾越的硬底线。
想到这,他骤然掀被起身,从床板下摸出纸笔。近日于公董局查到的卷宗如潮水翻涌——日本浪人在法租界街头寻衅滋事的种种劣迹:砸毁商铺、殴打华人的桩桩罪证,连同幕后操纵者日本陆军部的险恶图谋,皆在脑中飞转。
他迅速筛选出几桩典型案件,笔尖在草纸上簌簌疾书,墨痕如刀刻般丑入纸背。
接着,他又将此次探明的石油交易等详细情报,以“小螺号”为代号,全部记录下来,字迹也一样,刻意伪装得极丑——反正只要内容能辨识,写丑一点,它又能有什么所谓呢?
至于死信箱眼下归谁管,他压根懒得去琢磨——管他收信的是哪一路的神仙,只要能把日军偷运战略物资、密谋增兵上海的勾当捅出去。
就算为此,赌上他老张——那也还是不值当的。不行,还得继续再加强一下伪装,尤其是俊脸这一块,咱有一说一,必须画重点……
等墨迹彻底干透了,他将纸卷成筒塞进外套夹层,揣上半截粉笔跨出房门。
夜风吹得自行车叮铃铛响,他这才恍过神来——糊涂了,光顾着鼓捣情报,学人家忧国忧民了。
这下半夜风大,鸡冻得很,暖烘烘的被窝它不香吗?没事瞎折腾个啥,逞什么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