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会的青砖小院前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小鱼挤进人群,听见里面传出小虎的哭声,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让开!"她推开挡在前面的人,冲进院子。
小虎被赵德才按在长凳上,男孩的小脸煞白,裤腿卷到膝盖,露出青紫的伤痕。村支书林大山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根细竹条。
"姐!"小虎看见小鱼,挣扎着要起来,被赵德才一巴掌按回去。
"林小鱼,你来得正好。"赵德才三角眼里闪着贪婪的光,"你弟弟偷了我家祖传的地契,今天要么把东西交出来,要么——"他故意拉长声调,扬了扬手里的竹条。
小鱼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胡说!那是我在废品站捡的!"
"废品站?"赵德才冷笑,"那是我家祖屋翻修时不小心丢的!村支书,您给评评理。"
林大山清清嗓子:"小鱼啊,捡到东西要归还失主,这是咱们村的规矩。"
小鱼环顾西周,村民们或冷漠或好奇地看着这场闹剧,没人愿意替他们姐弟说话。她的目光落在人群后方的王翠花身上,那女人正得意地啃着瓜子,显然早和赵德才串通好了。
"我没偷东西。"小鱼一字一句地说,"但你们要是敢再动小虎一下,我就去县公安局告你们虐待儿童!"
赵德才脸色一变,随即又笑起来:"告啊!看谁信你个小偷的话。"他举起竹条,"最后问一次,地契交不交?"
竹条抽在小虎腿上的声音让小鱼眼前发黑。小虎咬紧嘴唇不哭出声,但眼泪己经糊了满脸。
"住手!"小鱼扑过去护住弟弟,"我给!我给还不行吗!"
她从怀里掏出油布包,赵德才的眼睛立刻亮了,伸手就要抢。小鱼后退一步:"先放了我弟弟。"
赵德才示意林大山松开小虎。男孩一瘸一拐地扑进姐姐怀里,小小的身子抖得像片落叶。
小鱼慢慢打开油布包,两根金条在夕阳下闪着的光泽。围观的村民发出惊叹声,赵德才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这...这是我爷爷留给我们的。"小鱼声音发颤,"我用一根金条换我弟弟,行不行?"
赵德才眼珠转了转:"两根都交出来,这事就算了了。"
"不行!"小鱼把金条攥得死紧,"就一根,不然我现在就把它扔井里!"她作势要往院里的水井跑。
"好好好,一根就一根!"赵德才急忙拦住她。
小鱼把一根金条扔在地上,趁赵德才捡钱的功夫,背起小虎就跑。身后传来王翠花尖利的叫声:"拦住他们!那小贱人肯定还藏着东西!"
但没人动弹。村民们虽然冷漠,但看着遍体鳞伤的小虎,终究没忍心阻拦。
小鱼背着弟弟一路狂奔,首到山脚下才敢停下。小虎伏在她背上小声抽泣:"姐,对不起...我把你的宝贝弄丢了..."
"傻孩子,你才是姐的宝贝。"小鱼擦去弟弟的眼泪,自己的手却抖得厉害。她只剩一根金条了,必须尽快找到陈医生。
天色渐暗,小鱼不敢回山神庙,转而往李阿婆家走去。刚拐过山脚,就看见陈医生推着自行车站在路边,李阿婆正焦急地跟她说着什么。
"陈大夫!"小鱼哽咽着喊了一声。
陈医生快步迎上来,看到小虎的伤,脸色立刻变了:"快上车,去卫生院!"
自行车载不了三个人,陈医生让小鱼抱着小虎坐在后座,自己推着车一路小跑。小虎的伤比想象中严重,小腿肿得发亮,还发起了高烧。
"伤口感染了。"陈医生清洗着伤处,眉头紧锁,"得打青霉素。"
小鱼掏出剩下的那根金条:"这个够吗?"
陈医生摇摇头,把金条推回去:"收好,这能换两百多块钱呢。"她叹了口气,"我先垫着,等你换了钱再还我。"
小虎打了针,沉沉睡去。陈医生这才有空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完小鱼的叙述,她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赵德才这是明抢啊!"陈医生气得拍桌,"不过你做得对,人命比钱财重要。"
"陈大夫,剩下这根金条...能麻烦您帮我换成钱吗?"小鱼小心翼翼地问,"我和小虎得离开这里..."
陈医生沉思片刻:"这样,我父亲认识银行的人,明天带你去县里兑换。不过..."她压低声音,"你得想好去处,赵德才拿了金条也不会善罢甘休。"
小鱼点点头。她早就想好了,要带弟弟去省城。听说那里有孤儿院,至少能保证小虎的安全。
夜深了,小虎的烧退了些。小鱼守在病床前,望着窗外的一弯残月。今天虽然失去了一根金条,但换回了弟弟的命,值得。只是以后的日子...
"小鱼。"陈医生轻轻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布包,"这是一些旧衣服和干粮,路上用得上。"
小鱼鼻子一酸,眼泪终于掉下来:"陈大夫,我...我不知道怎么谢您..."
"别说这些。"陈医生拍拍她的肩,"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县里。今晚你好好休息,我值夜班。"
小鱼在弟弟病床边蜷缩着睡去,梦里全是赵德才狰狞的脸和王翠花的尖笑。天蒙蒙亮时,她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小鱼!快起来!"陈医生脸色惨白,"赵德才带人往卫生院来了,说是金条是假的,要抓你们问罪!"
小鱼浑身发冷。她清楚得很,金条绝不可能是假的,这分明是赵德才贪得无厌,想抢剩下这根!
"小虎还在发烧..."她慌乱地看着熟睡的弟弟。
"来不及了!"陈医生迅速写了张纸条塞给小鱼,"这是我省城表姐的地址,去找她。我拖住赵德才,你们从后门走,立刻去汽车站!"
小鱼含泪背起小虎,深深看了陈医生一眼,转身跑进晨雾中。汽车站空荡荡的,最早一班去县城的车还要一个多小时才开。
小鱼把弟弟安顿在候车长椅上,用陈医生给的旧棉袄把他裹紧。小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姐,我们去哪儿?"
"去个好地方。"小鱼强作笑颜,"那里有学校,有医院,再没人能欺负我们。"
车站外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小鱼从窗口瞥见赵德才带着几个壮汉正在盘问路人,顿时慌了神。这时,一辆破旧的拖拉机"突突"地开进车站,司机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农。
"大爷!"小鱼冲过去,"能捎我们去县城吗?我弟弟病了,急着去医院..."
老农看了看瑟瑟发抖的小虎,点点头:"上来吧,正好我去县里卖菜。"
小鱼赶紧抱起弟弟跳上车斗。拖拉机启动的瞬间,赵德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站住!那辆车给我停下!"
但老农己经踩下油门,拖拉机喷着黑烟驶出了车站。小鱼紧紧搂着小虎,看着渐行渐远的乡镇,泪水模糊了视线。
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但只要能保护弟弟,去哪里都行。
小虎在她怀里小声问:"姐,我们还能回家吗?"
小鱼擦干眼泪,望向远处初升的太阳:"会的。等小虎长大了,有出息了,我们风风光光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