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阳道:“那就好,您老仔细看看这堂下可有其人?”
老头眼神不好,上前努力辨认。
被他看到的人不免心里发毛,生怕老头说是自已。
老头看了一会,终于确定了一个:“这个,就是去我地里摘瓜的人!”
陈青阳大喝一声:“出列!”
只见那名锦衣卫颤颤巍巍从人群中走出,再无往日威风。
陈青阳问老者:“还有没有啦?”
老头摇了摇头,说道:“别的没看清!”
陈青阳一拍惊堂木,对着出列的锦衣卫小校说道:“还有谁?!”
那小校低头不敢回话,却也没说出来其他人。
“敢做不敢当!”陈青阳冷笑道,“你们骑马出入县衙,路上见过你们的可不止一个,非得让本官传唤四邻八舍指证吗!”
陈青阳威吓之下,陆陆续续又站出了三个人。
陈翰林如此说,他们知道躲不过,只得现身。
陈青阳拧着眉头道:“是谁让你们去的?有没有说让你们掏钱买?”
堂下站立的贾得荣又恨又惧。
人是贾得荣派出去的,当时贾得荣一着急,只说让他们去买,忘了给他们几个钱。
这几个人估摸是不想掏自已腰包,所以才想着偷瓜,没想到让老头撞见啦。
“是我派出去的!”刘瑾挺身而出。
眼看陈青阳咄咄逼人,只要那四个人如实说受贾得荣委派,干儿子今天定然灰头土脸。
“不过我是给了钱,让他们去买!”刘瑾又强调了一句。
刘瑾开口,那四个锦衣卫里的猫猫狗狗,自然不敢争辩。
刘瑾有这个自信。
果不其然,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而不敢开言。
陈青阳道:“既是如此!按照《大明律》,汝等四人强抢西瓜,推倒老汉,须赔偿老者五两银子……”
陈青阳还没说完,刘瑾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说道:“这是十两银子,赔偿老汉!”
陈青阳道:“这钱应该是他们四个出,老刘你这是何意?”
死太监想收买人心,陈青阳当然不配合。
刘瑾转头看向四人:“他们是我安排买瓜的,既然犯了事,理当我来赔!”
妈的,刘瑾的担当范儿,让陈青阳恶心。
你是什么东西,当陈大爷不知吗?
陈青阳撇嘴不屑:“既然你老刘愿意出这个钱,那赔款就给老人家吧!”
刘瑾把银子递给老头,面无表情道:“多多得罪,还请见谅!”
陈青阳鼻子轻轻哼了一声,转而对着锦衣卫四人说道:“赔偿这事揭过了,本官还得罚你们!”
刘瑾道:“不可!他们可是太,太……,”
刘瑾想说他们是太子护卫,不可责罚,但陡然想到大家不能暴露身份,故而生生忍住没再说一个字。
陈青阳笑道:“你说什么,他们太,什么?”
若是眼神能杀人,陈青阳此刻已是魂飞魄散。
刘瑾急中生智:“他们太年轻,请陈翰林给他们个机会改正!”
陈青阳道:“老刘你放心,本官慈悲为怀,定然让他们改过自新。只不过该罚还得罚!”
“来人,将四人每人杖责二十!”
刘瑾还欲阻拦,但当他看到太子朱厚照的神情,心头一紧,不敢再说。
负责保护陈青阳的锦衣卫拿来棍棒,当场就要行刑。
抢瓜四人一看是自已人动手,心里默念还好,总不至于筋折骨断。
保护陈青阳那几名锦衣卫,识得要挨杖的同僚,所以主动上前行刑。
明代,杖责是个技术活儿,锦衣卫因为廷杖业务多,故而杖责技能当世一流。
他们一棍子下去,皮开肉绽却能不伤筋骨。
他们也能让皮肉完好,筋骨俱裂。
如今,自已人打自已人,乃是鸳鸯板子,做做样子而已。
“啪啪啪……”,随着板子落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有没有那么疼,围观者并不清楚,只有当事人自知,不过他们的表情确实很到位。
陈青阳明白他们的猫腻,他也不敢真把这些人打坏。
陈青阳并非害怕结怨太深,而是这四个家伙虽然无耻,但罪责不重,不至于打成残废。
老老头得了十两银子巨款,大老爷又给自已出了气,千恩万谢,辞别县衙回家。
待众人散去,陈青阳等人回入内宅。
朱厚照气呼呼道:“刘瑾!”
“老奴在!”刘瑾应承道。
“把这个四个人撵回锦衣卫,让牟斌好好管管!”朱厚照恨恨道,“我可是储君,我身边的人抢百姓东西,这要传出去,你让我怎么见人!”
刘瑾陪笑道:“奴婢遵命!咱一回京我就打发他们!”
“这会就赶他们回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们四人!”朱厚照不依不饶。
陈青阳道:“他们刚挨了板子,走不了,至少也得三天后才能骑马回京。”
刘瑾附和道,是,是。
实则刘瑾内心暗道,杖责的是你,这会儿出来装好人,你丫劈的,我呸!
朱厚照皱眉道:“那行,就让他们先待着吧。别在让他们出现在我眼前,我看见就烦。”
说完,朱厚照向陈青阳点头致意,然后回自已房间午睡去也。
房内只剩下陈青阳、杨慎二人。
“今天这事你怎么看?”陈青阳挑言道。
他想知道杨慎看明白否。
杨慎想了想道:“应该不是刘瑾直接安排的,委派四人买瓜的另有其人。”
“何以见得?”陈青阳问道。
“刘瑾怎么说也是东宫首领太监,买西瓜这种事,看着小但实际很重要,他定然安排心腹去办。其实刘瑾急着掏钱了结之时,学生就猜出来他要保人。”
杨慎继续说道:“刘瑾害怕牵连出心腹,也知道先生不会拿他怎么样,故而开口承认。”
陈青阳笑道:“你看了半天,看出刘瑾要保的是哪位了吗?”
杨慎道:“左边最末那一位。先生让四人招认时,我看那人似乎往前迈了一步,然后为刘瑾的目光阻止。”
陈青阳也看到了那一位,只是他不知那人叫什么名字。
陈青阳看到那人觉得不舒服,他说不出个所以然。
陈青阳道:“你私下里打听一下,那人叫什么,什么家室?”
杨慎道:“包在学生身上。”
陈青阳看着杨慎自信的表情,肃然道:“你可知你所学和太子所学有何不同?”
杨慎思考了一会儿,回道:“太子所学乃是为君之道,学生所学乃是做人之道。”
聪明,真是聪明的娃儿!
陈青阳目光如炬:“为君之道若何?做人之道若何?”
杨慎凛然道:“为君之道治国理政,做人之道正直公正!”
陈青阳道:“做人之道没这么简单。正直公正说白了就是做一个好人。当今之世,做好人很难的。”
杨慎傲然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世道不易,更应不忘初心,坚持做好人!”
陈青阳赞道:“你所言甚是!不过做好人也有标准。”
“是何标准?”
“做一个有益于世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