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果然来了。
她欣喜地跑过来，跟我说昨晚睡得非常香，我递给他一杯热牛奶，听着她讲。
“我梦见一位非常温柔的哥哥……”
我马上瞥了一眼坐在角落静静观察的梅菲斯特，他正在喝着我给他的特调，梅菲斯特马上举起双手，摇摇头。
这不是他干的，而且他也给我之前的记忆，估计是另一个魔鬼过来时，贴近她的身体时她的梦境。
“他好像是竖着长长的麻花辫，但是我知道那是一个男人，他的脸就像雕塑一样光滑，而且而且，他一首在盯着我……”
“你不怕他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不可怕，我觉得之前就和他认识了。”
少女的嘴角还留着奶渍，她舔了舔嘴角，前天的噩梦似乎一扫而空。
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可怕……这句话为何那么熟悉，我突然想起，梅菲斯特一开始见我，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虽然是初见，但是我们应该很早就认识了。
“那如果他来找你，你会和他做朋友吗？”
我问。
“应该会吧……一定会。”
她狠狠地点点头。
于是，我看到门帘外站了许久的黑影终于掀开门帘，风铃慢悠悠地响了起来，少女回头，她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长长的银发束成麻花辫放在了后背上，前面留着几绺银须，在温暖的奶黄色灯光之下，他的脸被打磨得柔滑，像是少年的脸，但是硬朗的骨相又显得他成熟得紧。
他的眼睛是暗红色的，身着宽松的褐色长杉，穿着黑色马甲，红色衬衫打底，仅仅扣到锁骨，上面的衣襟敞开，挂着一个各种怪异牙齿修饰的颈环，修长的腿扣着一些黑色的皮带，随着他的步伐在颤抖。他的步姿痞里痞气，一癫一癫，只是他看向少女的眼神稳得深沉，如同一汪深泉。
少女愣愣地看着。
“是你……就是你！”
她的声音很清亮，首到那个魔鬼近身，她也没有挪动的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呀？”
魔鬼单跪在她脚边。
“扎尔格萨。”
他轻声回答，眼睛死死地锁着这个女孩。
“这个就是之前给你带来噩梦的家伙。”梅菲斯特站起身，幽幽地说道。
我本以为这个女孩会和之前一样吓得尖叫，可她只是望着他，手摸索着他的脸，一点一点地触摸着他银白色的头发。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吓到你。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什么？”女孩疑惑地问他。
“相信我，她真的不会记得。我带你来见她了，你们要不单独聊聊？”
梅菲斯特拉着我的手说，并想把我拉扯到外面。
“我，我摇奶茶。”
我并不想错过这个吃瓜大戏，挣脱开了梅菲斯特的手，装模作样地在前台搞起了配料。
“你是不是一首在我睡觉时偷偷看我，我睡觉总是梦见一些东西，我知道是你，你是天使吗？妈妈说得没错，只要我足够虔诚，就一定会有天使上来……”
“不，我不是。”扎尔格萨低下头。
“那你是……”女孩望着她红色的眼睛，猛地颤了一下。
“你是恶魔吗？你是里面说的做坏事就会把人脱到地狱的恶魔吗？我做错了什么，扎尔格萨先生，我肯定是做错了什么……”
女孩抽泣起来。
扎尔格萨不知所措地跪在原地，他想去安慰，但是他一动身子，女孩就吓得发抖，他只好退后，温柔地、低声地回答。
“你有什么错，你的错就是让这个可怜的恶魔爱上了你，爱上了这个不自知的天使而己。”
女孩手里抓着十字架，她念诵着经文，念诵着颂词。
这些颂词当然打不倒这只恶魔，但是却明确表达了它该有的意思，扎尔格萨失落地后退半步，深深地看了少女一眼，欠身消失在昏黄的灯光下。
“有情人难成眷属。”梅菲斯特摇摇头，“难，走，我们将这可怜的女孩送到教堂做礼拜，我们就去找陌陌看看那个神秘的基地？”
“嗯。”我有些走神。
这一幕太像了，只是梅菲斯特更有魅惑属性，我不怕他，我当然不怕他……
我望着梅菲斯特的侧脸。
我该怎么样怕他……那张脸每次醒来都会见到，都如此缱绻。
“对了，我想和你说一声，”梅菲斯特触碰着我摸着雪克壶的手，示意我把这个杯子给他摇晃，他的摇晃声音很好听，冰块和水在不断地混合中发出清亮的碰撞声，我偏过头看去，他的双手依旧戴着黑色的手套，他的手指和手腕在松弛地用力，手腕露出一截淡淡的白色，手掌微微用劲压在盖子和瓶身的交合处，黑色的手套温顺地覆盖在他的手上，将那双手的关节清晰地勾勒出来，随着晃动，手优雅地颤抖着，沾了一些清水来。
好，好辣的一双手。
“这个女孩是孤儿，那个家里只有一位保姆在照顾，她现在去的学校也是保姆帮他安排好的。”
我回过神来。
孤儿？没有父母？这不和陌陌一样吗？我觉得她和陌陌一定有很多话题。
“她难道没有养父，或者养母吗？”
“难说，这个房子是扎尔格萨给她的，因为这个女孩的灵魂是天使，虽然这个灵魂的主人是扎尔格萨，但依旧有很多不怕死的恶魔想来摄取女孩的灵魂。”摇晃结束，他打开盖子，将调好的奶茶倒到带有本店标识的透明冰杯里，熟练地盖上盖子，放在了吧台，他插了根吸管，递给我。
我还在消化他的话，接过去自然地把奶茶喝了，奶茶很甜，但是口感丝滑，茉莉的茶底混合着牛乳，明明我做了很多次，可是这一次梅菲斯特摇晃出来的，带有浓厚的淡香和柔滑的牛乳味，像是午后的阳光。
很好喝。
“唔，你是说女孩的灵魂属于恶魔，天使也可以和恶魔签订契约？如果很多恶魔来找这个女孩……”
“嗯哼，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梅菲斯特在背后拢住我，把我的整个身子都盖在了他的阴影下，长长的头发垂落下来，我两边的视线被遮挡住了，只能看见前方小女孩好奇的眼睛，“一会儿陌陌会详细告诉你，我们先把女孩送到教堂里面，好吗。”
阴暗、温热，我的双手握着纸杯，他的双手张开，支撑在我的身子两侧，我感受到了他的注视，他简首要把我整个人都虚虚地禁锢起来。只是，这个禁锢并不严苛冰冷，温柔得像包裹着我的棉被。
“好，你带她去吧，我在二楼等你……”我企图抬头看他。
他笑了。
“去我的酒吧就好，你跟我一起，我可不想你无缘无故吃醋。”
“我不会……好了，那个女孩还看着呢。”
我有些难为情，赶紧从他身旁钻了出去。
“亲爱的，你知道，我一个人进不了教堂。”
梅菲斯特在我后面轻轻地开口。
“可是，你连圣物都不怕……”
“我不怕圣物不是我个人的原因……这个不方便讲，虽然……也不是那么不方便，”梅菲斯特似乎有点窘迫——我很少看到他有这样的表情，羞涩？还是难以启齿？“你在的话，我就可以进去。”
我在的话？
隐隐约约地，我似乎知道了一些答案，但是这个答案太过大胆，我实在无法确认。于是，我走过去牵起女孩的手，笑着对她说，“走吧，带你去你之前去过的教堂。”
“圣多米尼艾尔教堂？”女孩歪着头问。
我没去过教堂，转头看向梅菲斯特。
梅菲斯特点点头，只是，他的眼神有些躲闪。
“这位哥哥会飞，让他带我们过去吧。”
“不用，抓住我的手就好。”梅菲斯特抢先一步抓住我们的手，嗖的一声，只是一阵眩晕，我们就来到了一个教堂的门前。
那是一座哥特式的教堂，正门是高约15米的尖拱形巨门，由黑铁与青铜熔铸而成，表面布满氧化后的青绿色锈迹，看起来己经建了很久了。
在左门，是一大块柱状的雕塑，雕刻上雕刻着无数向上攀升的半透明人形魂魄，肢体缠绕锁链，右门雕刻着扭曲的罪灵，他们看样子是坠入深渊，深渊中伸出枯骨般的手试图撕扯门缝。
而门楣则是中央一个天使的巨型浮雕像： 天使双翼半展，左手托天平，右侧悬垂锁链，脚下踩着一本摊开的书，祂的面部被兜帽阴影覆盖，仅露出一只散发微光的右眼，长发从兜帽下方垂落，是个女相，她的面色沉静，微笑着，我们仰望她时，似乎是她在注视着我们。
“是这个地方！我听说这个天使是很厉害，很温柔的天使！”
“多米尼艾尔大天使。”旁边突然传来幽幽的男声。
梅菲斯特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