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余烬在鹰愁涧狭窄的咽喉里沉沉飘落。宇文成都那毁天灭地的最后一镗,抽干了空气,也抽干了峡谷里所有的声音。唯有风雪的呜咽,如同天地间最苍凉的挽歌,填补着这骤然的死寂。
金色的镗光早己消散,留下满地狼藉。宇文成都佝偻着跪在冰冷的血泊中,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腑撕裂般的痛楚。汗水混合着脸上溅落的血污,在刺骨寒风里凝结成细小的冰晶,挂在他凌乱披散的黑发和刚毅的下颌上。散落的发丝黏在额角,半遮半掩着那个暴露在所有人眼前的禁忌烙印——左侧额角,那狰狞咆哮的靛青色狼首刺青!凶厉的狼眼,锋利的獠牙,每一个线条都浸透着草原的野蛮与凶煞。
峡谷两侧,山崩地裂的恐怖余音仍在回荡。巨大的冰层在金色镗光引发的狂暴能量冲击下彻底崩解,如同白色的山洪裹挟着无数房屋大小的冰块和冻结了万年的岩石,从陡峭的悬崖上倾泻而下!轰隆隆的巨响震耳欲聋,淹没了下方突厥人临死前绝望的惨嚎。冰原鬼骑引以为傲的惨白骨甲,在崩塌的冰石洪流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片,瞬间被碾碎、掩埋。整条鹰愁涧的北段,彻底化作了一片埋葬了钢铁与血肉的冰雪坟场。
然而,这暂时的喘息之地——宇文成都身前这片相对完整的冰面,气氛却比外面的冰崩雪埋更加令人窒息。
“少将军!”幸存的银甲骑们如梦初醒,惊呼着扑向倒在血泊中的罗成。
罗成己彻底失去了意识。胸前那支幽蓝的毒箭触目惊心,箭杆兀自微微颤动。一股股粘稠发黑的血沫,随着他微弱到极致的呼吸,不断从嘴角涌出,染黑了他银亮的胸甲,也染红了他身下白龙驹雪白的鬃毛。剧毒如同跗骨之蛆,正疯狂地啃噬着他最后一线生机。那张年轻冷峻的脸庞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嘴唇紫绀,每一次微弱的吸气都伴随着拉风箱般嘶哑的杂音。
宇文成都猛地抬起头,透过指缝,望向冰壁上那巨大玄奥、缓缓流转的禹迹九鼎山河图腾。幽蓝的光芒如同温润的泉水,持续冲刷着他混乱狂暴的灵魂,压制着那源自血脉深处的暴戾本能,也灼烧着额角那个耻辱的烙印。图腾中九尊巨鼎的虚影沉浮不定,散发着无声的威压,仿佛亘古以来就注视着这片大地。
就在这图腾光芒的笼罩下,宇文成都眼中那疯狂的金芒如同被强酸泼中,剧烈地扭曲、闪烁,最终被那浩瀚苍茫的意志强行压制下去。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猛地袭来,仿佛那图腾的光芒正化作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向他额角那个狰狞的狼首刺青!每一次光芒的流转,都带来一次新的灼痛,如同最残酷的烙印,反复提醒着他血脉的“污浊”。
“呃……”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捂住额角的手剧烈颤抖着。混乱的思绪在剧痛和苍茫意志的双重撕扯下,如同沸腾的泥浆。父亲宇文述额角同样的刺青,家族与突厥的肮脏交易,自己体内流淌的所谓“高贵”血统……所有被刻意遗忘、刻意压抑的肮脏秘密,在这一刻被赤裸裸地揭开,混合着罗成胸前狂涌的、滚烫的、为他而流的黑血,狠狠灼烧着他的灵魂。
就在这时!
嗡!
冰壁上那巨大的禹迹图腾光影,骤然爆发出更加强烈的幽蓝光芒!光芒不再是温润的泉水,而是变得无比锐利、穿透!图腾的核心,那九尊悬浮的巨鼎虚影之间,光影诡异地扭曲、凝聚!
一个模糊而阴冷的人影轮廓,竟在幽蓝光芒的核心处缓缓勾勒出来!
轮廓逐渐清晰——高冠博带,面容刻薄,眼神阴鸷如同毒蛇!正是宇文成都至死也无法摆脱的梦魇——他的父亲,权倾朝野、勾结突厥、最终葬送了大隋的罪魁祸首,宇文述!
那光影构成的宇文述虚影,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一个极其阴冷、充满恶毒讥讽的笑容。一个无声的意念,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狠狠刺入宇文成都混乱的意识深处:
“狼血孽种…也配守护龙脉?也配…妄称忠魂?!”
这无声的质问,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将宇文成都强行凝聚的一丝清明瞬间搅碎!巨大的屈辱和被至亲背叛的痛楚,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
“不——!!!”宇文成都猛地仰天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咆哮!声音扭曲变形,如同孤狼被撕开喉咙!他双手死死抱住头颅,十指如同铁钳般深深抠入自己的太阳穴,指关节因用力而惨白!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痛苦地佝偻下去,剧烈地痉挛着。
禹迹图腾的光芒似乎感应到了他灵魂深处更剧烈的挣扎和痛苦,流转的速度骤然加快!九鼎虚影沉浮不定,散发出的苍茫意志更加磅礴!
图腾光影再次扭曲!
宇文述那阴冷的虚影旁边,另一个身影轮廓快速凝聚——龙袍冕旒,面容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和沉迷酒色的虚浮,眼神却残留着帝王特有的、深入骨髓的傲慢与刻毒!正是他宇文成都曾经誓死效忠、最终却视其为刍狗的大隋天子——杨广!
杨广的虚影微微低头,俯视着下方跪在血泊中、痛苦痉挛的宇文成都。他的嘴角同样勾起,但那笑容并非宇文述的阴冷,而是一种高高在上、视万物为蝼蚁的、极致的轻蔑!一个更加冰冷、更加刺耳的意念,如同跗骨之蛆,狠狠钉入宇文成都的灵魂:
“胡儿…终究是朕的刀!是朕…让你咬谁,你就得咬谁的…好狗!”
“胡儿”!
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宇文成都灵魂最敏感的疮疤上!昔年龙舟之上,杨广酒醉后,那带着三分戏谑、七分鄙夷的轻唤,无数次在他耳边回响!那是他拼尽一生勇武、立下赫赫战功也无法洗刷的耻辱烙印!是他宇文家血脉深处,永远无法被中原正统接纳的原罪!
“呃啊——!”
宇文成都的惨嚎撕裂了风雪的呜咽!额角那狰狞的狼首刺青在幽蓝光芒的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凶厉的狼眼死死盯着他混乱的灵魂!父亲阴毒的诅咒,君王刻骨的轻蔑,如同两条烧红的锁链,死死缠绕、勒紧了他的心脏!他感觉自己要被这巨大的痛苦和屈辱彻底撕裂、碾碎!
他猛地低下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这双手,曾为那昏聩的暴君扫平叛乱,曾为那阴险的父亲斩杀政敌,也曾……沾染了无数他本不愿沾染的忠良之血!
“刀…胡儿…好狗…”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自我厌弃的绝望,“我…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灵魂被撕扯到极限、几乎要彻底崩解的刹那!
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几步之外——那个倒在血泊中、气息奄奄的身影上。
罗成。
银甲破碎,胸前那支幽蓝的毒箭如同死亡的獠牙。灰败的脸上,那双曾经明亮如星、此刻却紧紧闭着的眼睛,睫毛上凝结着冰晶和细小的血珠。方才那声撕裂心扉的质问——“你的血……究竟是狼……还是龙?!”——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带着被至亲战友背叛的滔天悲愤。
就是这个他视作仇敌之子、却为他挡下致命毒箭的人!
就是这个他体内流淌的所谓“高贵”血统所鄙夷的“汉儿”!
一股无法言喻的、混杂着愧疚、震撼、以及某种更深沉东西的复杂洪流,猛地冲垮了宇文成都被痛苦和屈辱塞满的胸膛!这洪流如此强烈,甚至暂时压过了图腾光芒对狼首刺青的灼烧,压过了父亲和君王那恶毒意念的撕扯!
他死死捂住额角狼首刺青的手,缓缓地、颤抖着松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住罗成胸前那不断涌出的黑血。那血,是为他流的!
一个极其微弱、却如同惊雷般的念头,劈开了他灵魂的混沌:父亲的血是黑的,君王的血是冷的,而这为他而流的血……是滚烫的!
“呃……”一声压抑的、仿佛从灵魂最深处挤出来的呜咽,从宇文成都喉咙里滚出。他不再看那冰壁上投射出的、如同梦魇般的虚影,猛地用沾满血污的手背狠狠抹去脸上的冰晶和泪水——那不知是痛苦还是别的什么液体。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在风雪中显得异常沉重,如同背负着无形的山峦。他踉跄着,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走向倒在血泊中的罗成。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血水和碎冰上,发出嘎吱的声响。
幸存的银甲骑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刃,警惕而复杂地看着这个刚刚还状若疯魔、此刻却气息沉凝如同受伤孤狼的男人。
宇文成都在罗成身边停下,缓缓地、如同朝圣般单膝跪了下去。动作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他却浑然不觉。他伸出那双曾握碎无数敌人骨骼、此刻却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避开了罗成胸前那可怕的毒箭。
指尖触碰到罗成冰冷的脸颊,那刺骨的寒意让宇文成都的手猛地一缩,随即又更加坚定地探了过去。他小心翼翼地将罗成染血的头盔取下,露出那张年轻却灰败不堪的脸。
接着,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银甲骑都屏住呼吸的动作——他猛地撕下自己玄色战袍相对干净的内衬下摆!粗粝的布帛在寒风中发出刺啦的裂响。
他小心翼翼地将罗成扶起一些,让那颗失去意识的头颅靠在自己染血的臂弯里。然后,用撕下的布条,一圈、一圈,极其缓慢而轻柔地,缠绕在罗成胸前那支恐怖的毒箭周围。动作笨拙得像个第一次包扎伤口的学徒,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布条很快被不断涌出的黑血浸透,刺目的黑色在玄色的布料上迅速蔓延开,如同死亡的墨迹。
当布条在罗成背后打上一个死结时,宇文成都的双手早己被冰冷的黑血染透。他低下头,看着臂弯里那张灰败的脸,看着那不断被黑血浸透的简陋包扎,喉咙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和眼眶,滚烫的液体几乎要夺眶而出,被他死死咬住牙关,强行压了下去。
他猛地深吸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和冰雪气息的冰冷空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剧痛和混乱。他不再看冰壁上那两个如同跗骨之蛆的虚影,目光缓缓扫过周围幸存的、带着警惕与悲痛的银甲骑。
“跟着…我。”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器,每一个字都异常艰难,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力量,“带你们…少将军…出去。”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双臂猛地发力,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罗成从冰冷的血泊中抱起,调整成一个相对稳固的姿势,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
罗成的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块,压得他本就因力竭和剧痛而颤抖的双腿猛地一弯,但他死死地咬住牙,硬生生挺首了脊梁!他用自己的后背,为罗成挡住了峡谷中依旧肆虐的刺骨寒风。
“走!”宇文成都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不再犹豫,抱着罗成,迈开沉重如同灌铅的步伐,朝着峡谷南端——那未被崩塌完全堵塞的、唯一的生路出口,一步,一步,艰难地跋涉而去。脚步在光滑的冰面和深及脚踝的积雪中踉跄,却异常坚定。散乱的黑发在寒风中狂舞,额角那狰狞的狼首刺青在幽蓝图腾光芒的映照下,随着他每一次艰难的迈步而微微起伏,仿佛也在无声地承受着某种重压。
幸存的银甲骑士们互相看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复杂情绪——惊疑、悲痛、茫然,但更多的是对少将军罗成生死未卜的担忧。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主将的忠诚压过了一切。他们默默地搀扶起受伤的同伴,拾起残破的兵刃,拖着疲惫伤痛的身躯,如同沉默的影子和忠诚的卫队,紧紧跟随在那抱着罗成、步履蹒跚的高大身影之后,汇成一支伤痕累累却顽强不屈的队伍,沉默地刺入鹰愁涧南端那更加浓重的风雪帷幕之中。
风雪如同亿万头疯狂的白色凶兽,在他们离去的方向更加狂暴地嘶吼、冲撞。试图彻底埋葬这条伤痕累累的生路。
……
千里之外,青云城。定阳王府,地底深处。
阴冷潮湿的石室,长明油灯昏黄摇曳的光芒在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空气仿佛凝固,弥漫着泥土的腥涩、苔藓的微腐和一种奇异的、微弱的草木生机。
叶逸尘独自立于粗糙石台前,指尖凝聚的那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新生龙脉温养之力,刚刚拂过一片墨绿色星尘草幼苗的叶尖。
就在这指尖与叶尖接触的刹那!
嗡——!!!
一股沛然莫御、如同地心深处传来的远古心跳般的强烈共鸣,毫无征兆地、如同无形的灭世海啸,猛地从石台下的黑色沃土深处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密室,狠狠撞在叶逸尘的心脉之上!
“噗——!”
叶逸尘身体剧震,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大口滚烫的、带着浓郁淡金色泽的龙脉精血!鲜血在空中化作点点淡金色的光雾,瞬间消散在阴冷的空气里。胸口那新生而脆弱的龙脉根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擂中,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几乎要将他灵魂扯碎的剧痛!他踉跄着后退数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
石台上,异变陡生!
那几株移栽自秦岭深处的星尘草幼苗,纤细的根须部位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刺目的幽蓝色光芒!光芒如同实质的光柱,瞬间穿透了包裹根系的苔藓和黑色土壤,将整个昏暗的密室映照得一片幽蓝通明!根须上的光芒不再是流淌,而是如同沸腾的熔岩,疯狂地闪烁、奔涌、共鸣!无数道细小的幽蓝光流在根须间跳跃、交织、碰撞,构成一个清晰、复杂、充满狂暴生命韵律的立体光网!光网的核心,正对着幼苗上方那片被叶逸尘指尖拂过的叶片!那片叶子此刻也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半透明质感,叶脉中流淌着细微的幽蓝光点!
与此同时,叶逸尘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大地正在发出无声的、深沉的脉动!一股源自北方、带着冰雪的凛冽刺骨寒意、浓烈到化不开的铁锈血腥气、以及一种被强行唤醒的、磅礴浩瀚如同大地初开般的纯净生机,正顺着深埋于地下的无形根须网络,如同决堤的星河,汹涌澎湃地传递而来!这股力量狂野、暴烈,蕴含着惨烈牺牲的意志,更被一种古老苍茫的图腾力量所梳理、引导!无数激烈而破碎的画面如同烙印般强行闯入他的意识——风雪狂啸的峡谷!浴血死守的银甲!劈开混沌的金色镗光!崩塌冰壁上投射出的九鼎山河图腾!以及……那在幽蓝光芒映照下,一闪而逝、带着无尽痛苦与挣扎的狰狞狼首!
“幽州!鹰愁涧!罗成!宇文成都!”叶逸尘脱口而出,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震动与了然!熔金般的眼眸爆射出前所未有的骇人精光,目光仿佛穿透了密室厚重的石壁,穿透了千山万水的阻隔,死死钉向北方那片被血与火浸透的战场!
他猛地摊开右手!掌心处,那布满蛛网般黑色裂痕、象征着“民心即天”的印记,如同被投入了沸腾的熔岩核心!炽烈到近乎白炽的光芒轰然爆发!淡金色的新生龙脉之力与北方奔涌而来的、混杂着冰雪、血腥、牺牲意志与古老图腾生机的狂暴幽蓝星脉力量,在他掌心剧烈地旋转、碰撞、融合!两股力量如同两条桀骜的狂龙,在他掌心的方寸之地疯狂撕咬、吞噬!
嗤嗤嗤——!
印记边缘那些狰狞的黑色裂痕,在这股沛然莫御的狂暴洪流冲刷下,竟发出尖锐刺耳的、如同烧红烙铁浸入冰水的剧烈声响!裂痕的边缘,在炽白与幽蓝交织的光芒中,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如同破碎的琉璃被投入了无形的熔炉,在极致的高温与压力下重新熔铸!虽然弥合的速度极其缓慢,如同发丝收拢,每一次微小的进展都伴随着叶逸尘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但那弥合的迹象,真实不虚!
强烈的悸动感,如同九天之上最沉重的战鼓,每一次擂动都撼动着叶逸尘的魂魄。他清晰地“看”到了——鹰愁涧那惨烈的战场,宇文成都抱着罗成在风雪中艰难跋涉的身影,额角那在幽蓝光芒下灼痛欲裂的狼首刺青,以及……那深藏在混乱与暴戾之下、被滚烫热血唤醒的一丝挣扎与守护!
“火候…到了!”叶逸尘的声音在幽蓝光芒充斥的密室中响起,冰冷而清晰,如同金铁交鸣,斩断了所有的犹豫与悲悯!熔金般的眼眸深处,那因龙脉根基剧痛而翻腾的火焰,此刻彻底化为焚尽八荒、重塑乾坤的炽烈意志!
他不再压制掌心中那两股狂暴冲突、却又在奇异地相互淬炼融合的力量!反而猛地将全身残存的意志和力量,尽数灌注其中!
“引!”
一声低沉的敕令!
石台上,那几株星尘草幼苗根须爆发的幽蓝光芒,如同受到了君王的召唤,瞬间脱离了土壤和根系,化作数道凝练的幽蓝光流,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猛地投射向叶逸尘摊开的右掌!汇入那正在剧烈冲突融合的炽白与幽蓝的漩涡之中!
轰!
掌心的光芒瞬间暴涨!炽白、淡金、幽蓝,三种光芒疯狂交织、旋转,最终化作一个拳头大小、内里仿佛有星河生灭、外表却异常凝实的炽白光球!光球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将整个密室照耀得如同白昼!印记边缘那些狰狞的黑色裂痕,在这融合了北方战场牺牲意志、地脉星尘生机与叶逸尘自身龙脉本源的光球淬炼下,弥合的速度陡然加快!如同被无形的神匠之手飞速修复!
叶逸尘的身体因承受这磅礴力量而剧烈颤抖,嘴角不断溢出淡金色的血丝,但他眼神却亮得惊人!他缓缓抬起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同样凝聚起一丝精纯的龙脉之力,如同最精准的刻刀,猛地点在右手掌心那炽热滚烫、光芒流转的光球之上!
“凝!”
随着这声敕令,那疯狂旋转的光球骤然向内坍缩!所有的光芒、所有的力量,被强行压缩、凝聚!最终,在叶逸尘的掌心,那布满裂痕的“民心即天”印记中心,形成了一枚指甲盖大小、非金非玉、通体流转着温润白芒、内里仿佛蕴藏着无尽星尘与龙脉生机的奇异印记!这枚新的印记,如同最完美的补丁,覆盖在旧印记最核心的裂痕之上,散发出一种温和而坚韧的生机!
旧的裂痕并未完全消失,依旧如同蛛网般蔓延在新生印记的周围,但核心处,却己被这融合了北方战场牺牲与星尘地脉生机的力量,强行弥合、加固!
“呼……”叶逸尘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淡金色泽的浊气,身体微微晃了一下,随即站稳。掌心的剧痛和灵魂的撕裂感并未消失,但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根基被初步稳固的踏实感,混合着对北方战场局势的洞悉与掌控感,油然而生。他熔金般的眼眸扫过掌心那新旧交织的印记,目光冰冷而锐利,穿透了地底的黑暗,投向北方。
“传令!”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铁般的穿透力,在幽蓝光芒尚未散尽的密室中回荡,“备马!点齐玄甲铁骑残部!随我——北上幽州!”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石台上那几株因力量被抽取而显得萎靡、但根须幽蓝光芒依旧顽强闪烁的星尘草幼苗上,补充道:
“带上…所有的星尘草灰!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