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谋定策
青云寨的议事厅内烛火摇曳，叶逸尘的手指在洛阳舆图上缓缓划过，最终停在黄河渡口的标记处。窗外夜色如墨，山风裹着初秋的凉意灌入厅堂，却浇不灭众人眉宇间的凝重。
"杨广三日后将沿永济渠南下江都，五十艘五牙战船己集结完毕。"叶逸尘的声音低沉，"若让这批江南税赋顺利北运，翟让的瓦岗军撑不过这个冬天。"他抬眼看向来护儿，后者右臂的绷带尚未拆解——那是半月前截杀宇文述信使时中的冷箭。
来护儿起身抱拳，甲胄轻响："末将曾在骁果卫任职三年，熟知各营调度暗号。若能重归隋营，或可探得漕运路线。"他指向舆图上标注的黎阳仓，"此处存粮二十万石，守将张虔陀贪墨成性，可用此破绽。"
红拂女蹙眉："宇文述多疑，将军如何取信？"
"某有投名状。"来护儿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兵册，"此乃大业八年征辽时，宇文述私吞军粮的账目抄本。当年末将奉命押运，暗中誊录，本欲呈报朝廷......"他顿了顿，将账册推至案前。
叶逸尘指尖账册边缘的暗纹，忽而轻笑："不够。宇文述敢贪这笔军粮，必在朝中有倚仗。将军还需带份大礼——"他展开另一幅舆图，露出青云寨周边布防细节，"用这个换他安心。"
孤雁归巢
洛阳城外的隋军大营旌旗猎猎，宇文述端坐虎皮帐中，目光如刀剐过跪在帐前的来护儿。后者散发赤足，背上纵横着二十道荆条血痕，每道伤痕都精确复刻隋律鞭刑之数。
"末将误信谗言，罪该万死！"来护儿重重叩首，额间鲜血渗入地缝，"今携叛军粮道图请罪，但求死于大将军军法！"染血的舆图展开时，宇文述瞳孔微缩——图中标注的七处粮仓，三处正是他为晋王私建的秘密储仓。
幕僚凑近低语："上月截获的叛军密信，提及要烧黎阳仓......"
"正因如此，此图才可信。"宇文述抚须冷笑，靴尖踢开舆图。他想起三日前江都急报：确有流寇假扮漕工混入船队。老狐狸抬手示意亲卫："带他去地牢，本将要亲自审。"
阴湿的地牢中，烙铁在炭盆里烧得通红。来护儿被铁链吊起时，目光扫过墙角水缸——这是他与叶逸尘约定的暗号：缸沿三道刻痕，代表己取得宇文述近卫统领王仁恭的贪腐证据。
"说！青云寨主力藏在何处？"狱卒挥鞭抽下。
来护儿咬碎后槽牙间的麻药，任鞭痕绽裂却纹丝不动。这场苦肉计要演足十分，才能换来为宇文述斟酒赔罪的机会。
双面棋局
江都行宫，杨广醉眼乜斜地看着新选的采莲女在龙舟起舞。忽有内侍疾步近前："宇文大将军急奏，来护儿......降了。"
玉杯坠地粉碎。皇帝踉跄起身，腰间蹀躞带上的螭首金扣"咔嗒"弹开，露出暗格中泛黄的奏折——那是大业八年高句丽战败后，来护儿冒死呈上的《止战疏》。"拟旨......"他嗓音沙哑，"着来护儿暂领江都宫禁卫，戴罪参赞军务。"
与此同时，宇文述府邸密室烛火通明。来护儿抹去脸上血污，将刚誊抄的漕运日程浸入药水。字迹显形时，他瞳孔骤缩——三日后寅时，丙字号仓将接收五万石江南新稻，押运官正是王仁恭的妻弟。
"好个一石二鸟。"他冷笑。宇文述既要借叛军之名洗劫税粮，又想趁机除掉王仁恭的亲信。狼毫蘸墨，他在绢布上疾书："丙字仓，寅时三刻，稻米掺沙。"
惊变龙舟
子时的运河泛起薄雾，五牙战船"龙鳞号"的底舱中，二十名死士正在检查弓弩。来护儿抚过冰冷的弩机，这是按叶逸尘改进的图纸打造的蹶张弩，射程可达二百步。他悄然调转箭匣方向——第三支箭的箭簇被换成中空铜管，内藏蜡封密信。
甲板突然骚动。"有刺客！"的呼喊声中，来护儿疾步冲出，恰见王仁恭的亲信挥刀砍向惊慌的舞姬。他故意慢半拍出手，肩头硬受一刀，反手拧断刺客手腕。那人在咽气前瞪大的眼中，映出来护儿腰间悄然调换的兵符。
"禀将军！刺客身上搜出这个！"副将呈上的正是王仁恭的调兵手令。来护儿望着"丙字仓"三字，背在身后的手将密信塞入箭槽。弓弦震颤，那支注定要"射偏"的鸣镝破窗而入，钉在龙舟主桅的蟠龙雕饰上。
星火燎原
三百里外的青云寨，叶逸尘捏碎蜡丸，就着火光细读密信。红拂女持灯近前："王仁恭的妻弟今夜押粮？"
"不止。"叶逸尘指尖轻叩案几，"宇文述要借我们之手除掉这个眼中钉。让张猛带人去劫粮车，记得留几个活口——要会说洛阳官话的。"
西更天的丙字仓火光冲天。当"叛军"呼喝着山东口音冲入粮仓时，守军统领惊觉满仓稻米竟掺了三成沙砾。混战中，张猛故意放走一个传令兵，那人怀揣的染血腰牌上，赫然刻着王仁恭的家徽。
局中局
五鼓时分，来护儿"带伤"巡视龙舟。经过尾舱时，他靴尖轻踢舷窗，一枚磁石坠入水中——这是给水下伏兵的信物。当王仁恭带着"叛军俘虏"闯入御舱时，江面突然炸起数道水柱。
"护驾！"来护儿撞破舱门，长剑挑飞射向杨广的弩箭。混战中，他刻意将王仁恭逼向龙案，那人情急下竟摸出兵符欲调水师。杨广看着符身编号，猛然想起这正是昨日截获的"叛军"腰牌所示调令。
"好个忠臣！"皇帝一脚踹翻王仁恭。来护儿跪呈"拼死保全"的漕粮账册，残页上盖着宇文述的私印——那夜丙字仓的"掺沙米"，实则是宇文家私吞军粮的铁证。
长夜将明
晨光刺破江雾时，来护儿独坐舱中，轻拭剑锋血迹。昨夜替杨广挡下的毒箭虽未伤及要害，却让左臂几近脱力。他展开叶逸尘的密信，最后一行小字在阳光下显现："骁果卫右营换防河阳，三日可抵。"
舷窗外，被缚在船首的王仁恭突然嘶吼："你以为赢了？看看江面！"来护儿抬眼望去，下游突然出现数十艘蒙冲快舰——那是宇文述暗中蓄养的死士，舰首的拍竿己高高扬起。
"击鼓！升狼烟！"他踹翻铜炉，炭火点燃预置的烽燧。对岸芦苇荡中顿时杀声震天，李虎率领的轻骑斜刺里杀出，马鞍旁挂满浸油的草球。河风卷着火龙扑向敌舰时，来护儿终于露出笑意——这场局，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