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别院
宇文化及推开密室暗门时，青铜烛台上的鲛人脂正爆开一朵灯花。他望着檀木架上供奉的鎏金狼首盔，那是他儿子宇文成都去年生辰时，突厥始毕可汗赠的礼物。
"父亲又在看成都的甲胄？"宇文智及捧着密函进来，腰间蹀躞带上的北斗七星玉饰叮当作响，"刚收到消息，成都率骁果卫在淮北剿匪，三日连破十二寨。"
宇文化及没有回头，手指抚过盔甲胸口的凤翅纹："让他悠着点。杨广现在最忌武将拥兵，前日连来护儿都因'剿贼不力'被罚俸半年。"他说着扯开密函火漆，羊皮纸上带着塞外的腥膻气。
烛光映出信笺上的突厥文字："三月望日，五千战马己抵马邑。"
龙舟奏对
江都离宫的沉香混着酒气弥漫在御阶前，宇文述跪在冰裂纹金砖上，听着头顶玉盏碎裂的声响。七十岁的老臣官袍下摆浸着葡萄酒渍，那是杨广半刻前掷出的夜光杯所溅。
"李渊要反？"杨广赤脚踏过《大业疆域图》，锦缎上的辽东三郡被酒液染成血红，"他次子世民上月才献来百车太原陈醋！"
宇文述的额头紧贴地面："老臣有瓦岗探子的口供为证。"他从袖中取出染血的檄文，帛书边缘暗绣的星纹与殿角浑天仪遥相呼应——这是昨夜让死士模仿李渊笔迹伪造的。
杨广突然暴起，镶满东珠的赤舄踩住宇文述的手背："你们宇文家倒是忠心！化及在长安强占民田，智及私开盐矿，当朕不知？"他说着剧烈咳嗽，明黄寝衣领口滑落处，可见锁骨间紫黑的丹药斑痕。
密室筹谋
戌时的梆子声穿过三重院墙，李世民解开玄色大氅，露出内衬的七曜纹锦袍。宇文述府邸的阴暗密室建在假山之下，墙壁用辽东运来的玄冰石砌成，寒意渗入骨髓。
"这是新炼的紫血丹。"宇文述转动博古架上的青铜螭吻，暗格中滑出琉璃药瓶，"用太微垣当值的童男心头血做引，可让那些莽夫听话。"浑浊的眼珠盯着面前青年，"令尊答应的事..."
李世民接过药瓶的手稳如磐石："太原铁矿三成产出，每月初七由张纶押运至潼关。"他忽然瞥见墙角兵器架上的凤翅镏金镋，鎏金镋头暗刻的狼图腾与宇文成都盔甲如出一辙。
窗外突然传来金铁交鸣声，宇文述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他安排在院中的三十六名"血狼卫"，此刻竟无声无息被人突破。
父子离心
宇文化及摔碎第五个药瓶时，密室的寒玉髓液己漫过脚背。他盯着琉璃罐中游动的紫色丹药，那是用宇文成都剿匪所获战俘炼制的"紫血丹"。
"父亲明知圣上猜忌我宇文氏，为何还要让成都继续剿匪？"他扯过案上的军报，最新战报写着宇文成都昨夜屠尽彭城三村，"再这样下去，我儿迟早变成只会杀人的怪物！"
宇文述拄着先帝赐的蟠龙杖冷笑："你以为成都那身'天宝大将军'的威名怎么来的？"杖头突然射出银针，将游到罐边的丹药钉穿，"没有这些丹药控制骁果卫，我们宇文家早被杨广烹了！"
父子二人的影子在墙上纠缠如困兽。窗外飘过新填的《望江南》曲调，那是杨广今日刚谱的宫词。宇文化及突然想起，二十年前晋王府中，还是皇子的杨广也曾这般与兄弟相争。
长安棋局
太极宫承天门残阳如血，宇文智及抚摸着新制的兵部大印。印纽处的北斗七星凹陷，正好能嵌进一枚紫血丹。
"告诉柳肃，今科明经科考题换成《盐铁论》。"他将密函投入鎏金狻猊香炉，看着突厥文字的边角在火中蜷曲，"那些寒门举子若连盐政都不懂，怎配入朝为官？"
书案上的密报堆积如山：陇右马场突发马瘟、洛阳含嘉仓半数粮囤遭鼠患、齐郡通守张须陀第七次请饷被驳...宇文智及用朱笔在"太原"二字上画圈，那里有兄长化及安插的三百死士，正日夜监视李渊府邸。
暮色中传来新科进士游街的喧闹，宇文智及推开雕花窗。礼部尚书柳肃的轿辇正经过朱雀大街，轿帘缝隙间，可见他手中把玩的星纹玉佩——那是用宇文家私藏的辽东玉髓雕成。
晋阳暗流
太原军械库的地火映红半边夜空。李世民拾起新淬的陌刀，刀身"并州督造"的铭文下，暗刻的星宫纹路与宇文述密室的浑天仪如出一辙。
"二公子，漠北的货到了。"刘文静掀开地窖暗门，二十口樟木箱泛着塞外的松脂香。箱中弯刀柄部的狼头浮雕能旋出暗格，里面是突厥萨满提供的狼毒粉。
李世民展开羊皮卷，始毕可汗的狼头印旁写着"三月望日，白道州"。他想起昨日截获的军报：突厥二十万控弦之士正在阴山北麓集结。
"让马三宝给新募的死士试药。"李世民将紫血丹碾碎撒入酒坛，殷红的酒液泛起星芒，"用...从江都运来的那批战俘。"
地牢深处传来非人的嘶吼。透过铁窗望去，浑身长满鳞片的药人正在啃噬同伴——这是用宇文家提供的星宫秘术改造的成果，每活过七日就要吞食一枚紫血丹。
星坠江都
子时的更鼓惊飞宫檐寒鸦。宇文述望着铜镜中衰老的面容，将最后一枚紫血丹咽下。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映出密室里的浑天仪——荧惑星正缓缓移向紫微垣。
"父亲，李渊的请罪折子。"宇文化及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愿献出长子李建成为质。"
宇文述抚摸着杨广昨日赏赐的九旒冕，冠冕内侧的金线绣着"代天巡狩"。当他的手指触到北斗天枢位时，暗格应声弹开，露出半枚虎符——与李世民腰间那枚恰好能合成完整的兵符。
"让成都'意外'截获王世充给瓦岗军的密信。"宇文述将虎符按进浑天仪枢轴，仪轨转动发出龙吟，"再告诉李渊，想要李建成活命，就把太原的陌刀图纸送来。"
运河突然掀起巨浪，龙舟上的宫灯熄灭大半。宇文述望着黑暗中格外明亮的破军星，露出森然笑意。他听见杨广在寝殿虐杀宫人，听见宇文化及在密室摔砸药瓶，更听见千里之外，宇文成都的凤翅镏金镋刺穿瓦岗斥候的胸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