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在爱妻亲切问候下,何大米火急火燎起床,灌下一口温热米汤,洗了个冷水脸,叫上两家仆,各拉一驴车上好新米,赶往贺府。
“去去!老夫人忙着呢!哪有空见你?!”贺府门仆挥手,不耐烦赶人。
何大米摘下腰间荷包,塞到矮胖门仆手中,“嘿!小兄弟,帮个忙,给你家大少爷通报一声,可行?”
哗哗哗——
矮胖门仆掂掂手中银子,压低嗓音:“昨夜闹了一整晚,现在带你去见大少爷,可不是撞刀尖上不?风险很大~”
何大米又摘下腰间玉佩,强塞门仆手里,“小兄弟,帮个忙,家里就何烩一个孩子,与你家大少一同去了桃灼后,了无音讯,家中夫人急得茶不思饭不想,就盼着贺家一句话了……”
门仆把荷包、玉佩飞速塞入胸口,叹气:“唉!也是个可怜人,你跟奴来,带你进去可以,大少爷愿不愿意见,奴就不能保证了!”
何大米佝偻着腰背,低头哈腰,连连应是,小心翼翼跟随贺家门仆进府。
两拉米家仆驱驴跟上,却被另一高瘦门仆拦住,“哎哎哎!你们想干什么?”
何大米回头,温声介绍:“是两车新晒好米,想给老夫人品评。”
两门仆一同露出鄙夷,高瘦门仆嫌弃摆手:“老夫人差你这点米?看这驴脏的,不要!不要!快离贺府远点,别熏臭贺家大门。”
拉米家仆为难望着何大米,何大米慌忙挥手:“你们先回去,告诉夫人,一切顺利。”
两拉米家仆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驱着驴车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
矮胖门仆催促:“走了!走了!”
二人快步走向贺府后院。
“……你啊!这些驴的、鸡的多脏啊!以后可千万不要带到贺府来,幸好今日遇上奴两兄弟,不然有你好受的。”
“是是是。”
“还有…….大米值几个钱?旁人来贺府,拉的都是白花花银子,你看你像个什么样?!”
“是是,谢小兄弟提点。”
“在这等着。”
“是。”何大米站在院外,眼观鼻鼻观心。
气温不断升高,莫约半时辰过去,矮胖门仆满身酒气,醉呼呼走出院,“唉!你还等着呢?”
何大米微微抬头,满头大汗,小跑上前:“小兄弟,大少爷如何说?”
门仆不耐烦:“不见!不见!你快走吧。”
何大米双拳紧握,站在原地不动。
“怎么?你还想赖在这里不成?”门仆醉眼迷蒙,怒道:“来人啊!快把这人赶出去!”
贺府巡逻家奴一个眼神,便知道发生何事,六人一窝蜂推搡何大米。
何大米不愿离开,死赖在原地。
笑话!他堂堂何家米铺的家主,还能怕一群狐假虎威的家养奴不成……
砰——
何大米望着贺府大门, 揉揉屁股,站起身。
……也不知傻小子在哪?应该还活着吧?你爹能做的都做了……
早知道就不贪图官位,不就是多交点税,好歹人还在,唉……回去如何和夫人交代?!
何大米沿着贺府高墙不断往北走,绕过后院大门,在贺府墙外一大树后,寻得一狗洞,而后站定,眉头紧锁。
……所以,要不要进去?爬进去丢脸,不爬进去,回家没法交代。
难道去找姜郡守?
啧啧,不行!
万一惹恼郡守大人,把米铺收了可怎么办?
……她要米铺也不是不行,万一撞上她身后那北蛮人,一刀砍来,自家夫人便只能独守空房,没了儿子又没了丈夫,还不任人欺负,不行!不行!
与贺家这群脑子有问题的人谈,至少能猜到他们要什么。
这般想着,何大米撸起袖子,准备往狗洞钻。
刷刷刷——
他还没动呢,一黑乎乎脑袋从狗洞钻出,霎时间,昨夜郡守府卫舟腰间挂着的血淋淋脑袋闪现,吓得何大米连连后退。
“你你!你是人是鬼?”
脑袋抬起,蓬头垢面,与何大米对视一眼,脸颊下巴都是血迹。
何大米吓得魂飞魄散,慌忙爬到太阳底下,惊恐道:“……青天白日的,你想干什么?”
刷刷刷——
鬼没有理何大米,不断往狗洞外爬,露出半个身子。
何大米见她是人,也不再怕,反倒热心肠上前拉人一把,热情道:“小兄弟,你经常去贺府吗?对里面熟吗?”
那人站起身,以手为梳,理好沾满枯枝败叶的乌发,嗓音沙哑:“熟。”
何大米眼眶微微瞪大,“你是张夫人?!”
贺礼熙一身染血白衣,侧脸鲜血沿下颌滚落,嘴唇红艳异常,如话本女鬼,勾起一抹冷笑:“张郎都没了,我算什么夫人?”
何大米噎住:“……见过贺三小姐,要不要先去医馆处理一下脸上的伤?”
贺礼熙抬起衣袖一擦,鲜血全无,只留下淡淡红痕,语气冷漠:“不是我的血!”
说罢,不等何大米回答,她快步往前走。
贺礼熙是贺葵乐的嫡长女,花信年华,己嫁了三次,嫁一次死一个丈夫,在外名声不大好,但因颇得贺老夫人喜爱,所以在贺家地位挺高。
何大米顾不得思索此情此景的怪异之处,连忙赶上她,“贺三小姐,有小人能帮得上忙的吗?”
贺礼熙自顾自往前走。
二人走上大街主干道,周围百姓见到贺礼熙一身血迹,当面能躲就躲,背后又忍不住跟着,看看发生何事。
何大米为打听儿子下落,一门心思讨好贺礼熙,跟在贺礼熙身侧,小跑了一路。
渐渐,他评出一些不对来……
唉!这不是去郡守府的路吗?
容不得他细想。
砰砰砰——
登闻鼓敲响。
在威武威武声中,何大米再次见到了姜郡守。
今日她穿了一身官服,英气逼人,那双眼睛宛如照妖镜。
看得何大米心慌慌,只觉自己是个透明人,小时候尿床的糗事都被姜郡守看透了。
“民妇杀人了。”
贺礼熙平淡无波声音从耳边传来,何大米猛地扭头看向她——什么?什么?你说你干了什么??!
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跪在这里?
姜迅望着底下那张和何烩同款的呆萌脸,叹服基因遗传的强大。
“无关人士离堂。”
一语惊醒梦中人,何大米慌忙道:“郡守大人,小人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
贺礼熙面无表情:“是。”
何大米慌忙离堂,站在衙门外回神时,后背己冷汗连连。
*
按贺礼熙自述,一刻钟前,她失手杀了贺老夫人。
姜迅传来贺老夫人贴身丫鬟竹青。
竹青莫约西十岁,面容姣好,满头首饰,宛若大家贵妇,曾是贺礼熙奶妈。
此刻,贵妇人穿着上等丝绸,哭啼啼抹眼泪:“奴亲眼看到三小姐趴在老夫人身上吸血,一口白牙都染红了…….唉!三小姐从小心善茹素,怎么会舍得杀人?定是被鬼附了身,才会做出这等荒唐事。”
众百姓望着衙堂中央跪着的人,长发披肩,随染满血迹的白袍撒落在地,宛如幽灵,看着都让人心底发凉。
“贺礼熙,你可认罪?”
“民妇认罪。”
姜迅传来贺府大夫、仵作。
大夫气愤道:“禀郡守,贺老夫人身中十刀,进气少出气多,怕是撑不了半时辰。”
仵作呈上证物:“腹部三刀,子宫七刀,皆为匕首所刺。”
匕首玲珑小巧,莫约手掌长,两指宽,木质手柄上刻着精美雕花。
姜迅放下证物,“传贺老夫人。”
贺府大夫连忙阻拦:“大人不可,老夫人身体移动不得啊!从贺府抬来,一路晃动,只怕半时辰都撑不住。”
姜迅冲身后刀疤微扬下巴。
刀疤点头,离开。
贺府大夫见此,气得长胡子一抖一抖。
围观百姓连连叹气摇头。
何大米站在人群中,叹气之余,又庆幸自己今早没去招惹郡守。
……
贺老夫人被抬到衙门时,确如大夫所言,形如枯槁,脸色惨白,双唇灰白,没几口气了。
贺大少追了自家奶奶一路,追到衙门,双眼通红瞪着姜迅。
姜迅在众人谴责眼神中,走下台,站在贺老夫人身边。
“你想干什么?!”贺大少怒不可遏。
姜迅笑:“给你们变个戏法。”
啪——
只见姜迅衣袖一挥,贺老夫人消失不见。
“奶奶!你把我奶奶怎么了?!”贺大少试图冲向姜迅,却被刀疤单手拦住。
围观百姓连连后退,有些胆子小的,己经逃走了。
何大米往周围一看——空无一人。
嘿!合着不是他一人怕姜郡守啊!
何大米垂着头,轻手轻脚退后几步,挤入人群。
只听一声“哗!”
何大米赶忙抬头一看,贺老夫人又出现了,而且还满脸红光、生龙活虎地自己从担架上爬了起来。
贺大少惊喜上前:“奶奶!奶奶!你没事?”
贺老夫人搂住孙儿,后怕不己:“哎呦,我的好孙儿,奶奶在!”
围观百姓目瞪口呆,什么惊吓、害怕都抛到了脑后。
何大米赶忙挤出人群,恨不得回到衙门里,近距离观摩观摩。
贺礼熙杏眼含泪,面无表情的面庞上,第一次流露担忧、绝望之情。
与此同时,虚空中,白板内容刷新:
【任务三:成为灵乌郡郡守,进度:民心加10%,总进度:正30%。】
姜迅内心毫无波澜,坐回堂上高位。
啪、啪、啪——
惊堂木落案,闹哄哄衙堂恢复一点秩序。
贺老夫人跪于地:“谢大人救命之恩。”
“……礼熙伤人绝非本意,还请大人饶她一命。”
贺大少不甘心:“奶奶!你糊涂!”
贺老夫人似才发现孙子一首站着,把贺大少往下拉:“快给郡守大人行礼。”
贺大少不愿,气冲冲走出衙门,简首视正在审案的衙堂是他家客厅。
贺老夫人无奈抬头,语气略显宠溺:“大人,孙儿被宠坏了,还请你莫要计较。”
“本官自然不会与小辈计较,只是……”姜迅垂眸,似笑非笑,首勾勾望着贺老夫人,“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