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穿透教室玻璃，在课桌上烙下惨白的光斑。钟琪盯着课本上晕染的墨迹，那些黑色线条突然扭曲成倒转的饕餮纹，同桌翻动书页的沙沙声里，混着指甲抓挠皮革的细响。他猛地抬头，发现李悦正对着空气微笑，发梢垂落的枯叶在无风自动，叶脉间渗出暗红液体，在桌面晕开小小的血泊。
放学铃刺破凝滞的空气，钟琪冲出教学楼时，帆布鞋踩过的地砖发出空洞的回响。天空明明晴得刺眼，蝉鸣却透着金属摩擦般的尖锐，每声都像是从生锈的齿轮缝里挤出来的。街角杂货店的玻璃倒映出他的身影，身后却多出半只青灰色的手掌，指甲缝里嵌着腐烂的花瓣。
当他跌跌撞撞奔进居民楼，楼道感应灯忽明忽暗，每次熄灭都有潮湿的呼吸声擦过脖颈。推开家门的瞬间，冰箱压缩机的嗡鸣突然变成女人的啜泣，冰箱内壁凝结的水珠顺着裂缝蜿蜒成血痕。爷爷正在堂屋修补纸人，剪刀剪裁的声响里混着牙齿打颤的咯咯声，老人抬起头时，浑浊的眼球上爬满血丝，像是蒙着层半透明的尸膜。
"沈明在布'阴魂借尸局'。"爷爷将刻着凤凰纹的剪刀拍在桌上，刀刃震颤发出呜咽，"绣花鞋是引子，专挑阳气弱的时辰......"话音未落，整栋楼突然断电，黑暗中传来布料拖拽的声响，像是有人拖着浸透的嫁衣在楼道爬行。钟琪摸到书包里发烫的古书，指腹触到封皮凸起的纹路——那不是凤凰，而是密密麻麻的人脸浮雕，每双眼睛都在随着他的心跳开合。
深夜的月光染着诡异的青白色，钟琪握着符纸走向女厕。推开门的刹那，排风扇的嗡鸣变成婴儿的啼哭，通风管道里传来指甲抓挠铁皮的声响。第三间隔间门缝渗出粘稠的黑水，表面漂浮着细碎的黑发，凑近能听见水下传来含混的呓语："穿上......穿上......"
隔间门推开的瞬间，腐臭味裹着腥甜扑面而来。那只红色绣花鞋静静躺在血泊里，金线绣的并蒂莲正在缓慢绽放，每片花瓣都裂开细小的嘴，吐出带着血丝的棉絮。鞋尖指向北方，鞋底的朱砂生辰八字突然流淌起来，在地面重新组成"钟琪"二字。
身后的镜子突然发出蛛网破裂的声响，无数裂纹中渗出黑色雾气。镜中，林小雨的脸从雾气里浮现，青紫的嘴唇间伸出银簪，簪头齿轮正在高速旋转，发出刺耳的尖啸。"替我穿上......"她的声音混着骨头错位的咔嚓声，绣花鞋突然腾空而起，鞋带如毒蛇缠住钟琪脚踝，皮革摩擦声里夹杂着铁链拖拽的轰鸣。
书包里的《天机扎纸录》剧烈震动，烫得他脊椎发麻。古书自动翻开，空白页浮现出血色凤凰，翅膀每扇动一次，就有无数纸鹤从书页中飞出，尖锐的鸣叫刺破死寂。镜子轰然炸裂，碎片却悬在空中组成沈明的狞笑，黑袍下伸出的青铜齿轮正在切割月光，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
当一切归于平静，钟琪握着染血的绣花鞋，听见整栋楼的水管都在发出呜咽。鞋底的生辰八字己经干涸，却在鞋跟处多了个新鲜的血手印，五个指缝间缠绕着湿漉漉的黑发，每根发丝都在滴着黑水。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指甲刮擦玻璃的声响，一下，又一下，永不停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