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刚洒满天际,马车便缓缓驶出京城。
沈知微靠着软垫,怀里捧着一壶温茶,一手搭着帘子,看着外头田野悠悠,心中本是打算好好礼佛几日、清净片刻的。
结果她刚想着“清净”两个字,前头就忽然传来惊叫。
“快拦住那匹马!”
“有贼——!”
车夫惊叫着勒住马匹,整个车队一阵大乱。沈知微一头从车内探出脑袋,便看到前方尘土飞扬,几个黑衣人正挥舞着兵器追着马匹,嘴里还喊着:
“留下粮草和供品!不许反抗!”
……这劫匪的口号也太正经了点吧?
阿桃吓得钻进车内:“娘娘娘娘!是抢劫的!”
“我看得出来。”
沈知微嘴角抽了抽,倒是没太惊慌,只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头发:“别慌,看夜寒怎么收拾他们。”
夜寒确实是出手如风,一身冷霜的劲装在阳光下一闪一闪,不到片刻就将劫匪撂倒一地,只留下一个领头的,跪在地上嗷嗷叫:
“我说了我说了!是宫里那位……沈娘娘最怕的那位贵人让我们来的!让我们只抢不杀,要把你们吓一吓!”
沈知微:“……”
她看了看阿桃,阿桃也看了看她,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三息。
“皇后娘娘您这点子……怕是宫里太闷了,想看点乐子吧?”
“娘娘,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物资都被抢了,还有些被他们扔进了水沟里!”阿桃一脸要哭的表情,“这一路还没走到寺庙呢,光是马蹄印就能吃上好几碗土了!”
“先想办法赶到寺里吧。”沈知微无奈叹了口气,“到了地方总比在半路风餐露宿强。”
傍晚时分,一行人总算到了寺庙。那座名为“清心寺”的地方远离尘嚣、深藏山林,原本是宫中贵人每年礼佛时会临时借住之地。
可她前脚刚到,迎接她的却不是温婉端庄的接待僧人,而是一位——极有“气场”的住持。
那位圆脸胖住持踏出门来,眼神高高在上,一看见沈知微,眉头便拧了起来:
“哦哟,贵妃娘娘来得可真早啊……提前两日抵达,是嫌我寺中清净太久吗?”
沈知微眨了眨眼,笑容温婉:“不是,我就是想早些来礼佛,请住持安排些斋食与静室便可。”
“斋食啊?”胖住持抚须,目光缓缓扫过她精致华丽的衣裳,“我们这里一向奉行朴素,金玉不许入殿,香粉不许点燃,吃的是青菜豆腐,住的是木榻蒲团,不知贵人是否能‘吃得惯’?”
沈知微:“……”
阿桃小声嘀咕:“这位住持的意思是……咱们来错地方了?”
“他不是住持,是块精心打扮过的‘绊脚石’。”沈知微语气温和地回,“不过没关系,佛门广阔,容得下我。”
于是,从这一天起,“静心礼佛”的三日变成了——
第一天,沈知微早起吃了一碗“咸到怀疑人生”的素汤,刚要向佛前焚香,住持忽然挡住了她。
“贵人!香灰超过三寸,犯忌讳。”
沈知微:“……那我换一炷。”
“贵人!衣袍袖长,易扫香案。”
沈知微:“……那我撩起来。”
“贵人!您跪的位置,偏了三寸!”
沈知微:“……”
第二天,她决定不和住持争,干脆待在后院抄经,却被送来一本半旧的残卷,纸张边角发霉,墨迹模糊。
“贵人,我寺中笔墨有限,还望包涵。”
沈知微咬牙笑着:“抄字也要讲究信念,您说是不是?”
晚上回房时,她己经困得快睁不开眼,整个人像泡在醋缸里,一开口就酸:“本宫这三日,怕是抄出来的全是哀经,什么‘普渡众生’,我只想渡我自己回京城。”
阿桃抱着一盆热水小心翼翼进门,听了这话,首接笑到打颤:“娘娘,那住持简首就是小肚鸡肠的化身,他是不是以前被哪个贵人气过啊?我看他恨不得拿斋饭喂猪,把蒲团磨平!”
沈知微撩了撩被子,整个人瘫在榻上:“若再刁难我,我就让夜寒在后山给他抓条蛇……送去当‘供品’,看看他还讲不讲规矩。”
“娘娘您还是礼佛的呢,这威胁可有点邪性。”阿桃憋着笑,递上一块香皂:“不如咱送他一块洗心革面的香皂?”
“香皂能洗清他那颗偏心眼儿?”沈知微翻了个身,声音软软地哼道,“佛都被我笑醒了。”
她闭着眼靠在枕上,半晌没动,窗外的风吹得帘子轻摇,一室青灯幽幽,她忽然低声开口:
“阿桃,我突然好想皇上。”
阿桃正准备打水洗帕子,闻言手一顿,悄悄瞥了她一眼:“……想他什么?”
沈知微眨了眨眼,语气像是认真琢磨了很久,才软绵绵地说:“他抱起来舒服,还暖。”
阿桃差点把手里的铜盆摔了,憋了半天,才干巴巴地接了一句:“那娘娘您要不要……要不要让我去后山砍点柴来?也挺暖的。”
“那你让柴抱我呀?”沈知微窝在榻上,满脸“你不懂”的神情,“而且皇上还会轻声哄我、给我捂脚、半夜醒来还会喃喃唤我名字……”
她说着说着就自己先红了耳根。
阿桃听得鸡皮疙瘩一地,哭笑不得:“这三日不见,他就被您美化成天仙了。”
“我不是美化,是实录。”沈知微拍拍自己胸口,“他要是在这,一定会给那住持来一句‘你再管朕的人,朕把你这庙给拆了’。”
“噗,娘娘您说得太像了!”阿桃笑得肚子疼,“您模仿得比夜寒还像,他要听见了得吓得睡不着觉!”
沈知微抱着茶盏,轻轻吹了口气,指尖贴着盏沿,眼神不知不觉柔下来。
“你说……若我真撒娇说不想礼佛了,让他派人来接我,他会不会立刻飞马来抱我回去?”
阿桃眨巴着眼看着她,脸上突然浮现一丝认真:“娘娘,以奴婢对皇上的了解,他不来亲自抱您,我跟他姓。”
“娘娘您别闹!”阿桃笑着抱住热水盆想逃,边跑边喊,“您不回去,皇上怕是连他御膳里的红枣粥都能看出您的影子来!”
沈知微笑着往榻上一倒,望着窗外月色发了会儿呆,慢慢将被子拢紧了些。
夜风带着林中草木香气吹进来,拂过她鬓角,也轻轻撩起她心底那一层温柔缱绻的思念。
她忽而低声自语,唇角含笑:“萧凛之……你是不是也想我了?”
没人回答,可风似乎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