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丨诡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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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头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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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三更半夜丨诡事录
作者:
任我逍遥君
本章字数:
9432
更新时间:
2025-05-15

阿毛盯着供桌上那碗没动过的阳春面,面条早坨成了发白的面团。瓷碗边沿缺了个口,是去年他摔碎的,母亲用金粉细细描了朵小花补在裂缝上。此刻碗底映着摇曳的烛光,恍惚间那朵金粉花像是在汤水里漂动。

窗外的雨从傍晚就没停过,老旧的木窗棂被吹得咯吱响。阿毛缩在竹篾摇篮里,膝盖抵着下巴。这摇篮是母亲亲手编的,西边还缠着她绣的茉莉花边,如今花边褪成浅黄,沾着经年的霉味。七天前母亲咽气时,手就垂在摇篮边沿,指甲缝里还留着编篾时扎的刺。

子时的更声从巷尾传来,阿毛听见堂屋的木门“吱呀”晃了晃。他攥紧了身上的蓝布衫——那是母亲常穿的衣裳,今天被郑重地供在神龛上,此刻却不知何时滑落在他怀里。布料上的皂角香混着雨水潮气,突然让他想起母亲背他去镇上看病的雨夜,她的后背就是这样又暖又潮,蓝布衫的纹路隔着皮肤硌得他发痒。

“阿毛——”

摇篮突然轻轻晃动起来。阿毛屏住呼吸,看见神龛前的烛火明灭不定,供着的蓝布衫领口诡异地凹出个弧度,像是有人正勾着脖子往这边看。摇篮的晃动越来越有规律,就像小时候母亲用脚轻轻踢着篾条哄他入睡时的节奏。

“阿毛别怕……”

这次声音更清晰了,带着尾音的颤,像浸了水的棉线。阿毛看见门槛处洇开一滩水渍,泥脚印从门口延伸到供桌前,湿漉漉的鞋印和母亲生前穿的布鞋一模一样。他想起早上收衣服时,明明把母亲的布鞋收进了樟木箱,可此刻鞋印上还沾着巷口老槐树下的青苔。

蓝布衫的下摆突然被什么拽了拽,阿毛低头,看见布料下鼓起个小包,正顺着他的小腿往上爬。他浑身僵住,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混着雨声,突然,那小包停在了他膝头,布料下透出个指节大小的凸起,像极了母亲手上磨出的老茧。

“姆妈……”阿毛终于喊出了声,眼泪砸在蓝布衫上。摇篮的晃动猛地停住,供桌上的蜡烛“噗”地熄灭,黑暗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绕着摇篮转了两圈,最后停在他头顶。有什么东西轻轻覆在他额头上,凉丝丝的,带着雨水的腥气,却又像母亲临终前落在他额角的吻。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纸时,阿毛发现自己抱着蓝布衫睡在摇篮里,供桌上的阳春面碗空了,碗沿的金粉花上凝着水珠,像是被人用指尖蘸着汤水流过。他伸手摸向摇篮边沿,那里挂着几根湿漉漉的头发,银白色的,和母亲棺木里的一样。

巷口的老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阿毛忽然想起头七夜里,那绕着摇篮的脚步声,分明比母亲生前轻了许多——就像她怕惊醒了摇篮里的孩子,特意踮着脚走的。

樟木箱的铜扣在晌午突然弹开,阿毛听见响动时,正对着镜子梳理打结的头发。母亲的靛青头巾从箱盖边缘滑出,角上绣的并蒂莲褪成浅灰,却在落地瞬间渗出的水痕,像被人含着泪吻过千百遍。

自头七夜后,巷尾的老槐树开始落叶。西月的新叶沾着夜露坠在青石板上,每片叶脉都蜿蜒成母亲临终前抓挠摇篮的指痕。阿毛数过,每天清晨门槛上都会多出半片沾着泥的槐叶,叶尖朝里,像是有人踩着露水归来时,从鞋底蹭落的路标。

“阿毛这孩子,最近总对着空摇篮说话。”王婆的嗓音隔着竹帘飘进来,伴随鞋底碾过槐叶的碎响,“他娘走前那阵子,就常抱着摇篮发呆,说听见里面有孩子哭——”话尾突然被风卷走,阿毛看见竹帘缝隙里,王婆的蓝布衫晃了晃,像极了神龛上那件母亲的旧衣。

黄昏收衣服时,晾衣绳上的白背心不知何时多了道指甲划痕。阿毛记得这是母亲去年夏天穿的,领口还留着她补过的针脚,此刻那划痕却从领口首贯下摆,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从背后撕开。他指尖抚过裂口,忽然听见头顶传来木板轻响,抬头看见阁楼的雕花窗正慢慢推开,生锈的合页发出“咯吱”声,和头七夜堂屋门的响动分毫不差。

阁楼是母亲生前禁止他踏入的地方。阿毛攥着白背心,脚刚踏上第一级木梯,楼梯突然发出“咔”的脆响——是第三块踏板,母亲曾在那里嵌过枚铜钱辟邪。他蹲下身,指甲抠进踏板缝隙,摸到一片枯黄的茉莉花瓣,边缘卷曲的弧度,竟和摇篮上褪了色的花边一模一样。

阁楼的灰尘在夕照里浮沉,阿毛看见墙角堆着半筐竹篾,其中几根缠着褪色的红棉线,正是母亲编摇篮时用来固定篾条的。竹筐旁边躺着个布包,蓝布边角磨得发亮,打开来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襁褓,襁褓中央压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歪扭的符咒,角落署着“民国二十三年”——那是阿毛出生的年份。

襁褓里掉出片指甲盖大小的碎瓷,阿毛认得,是供桌上那只补过的碗磕缺的边角。瓷片边缘还沾着暗红,不是金粉,倒像是干涸的血迹。他忽然想起头七夜那碗被吃空的阳春面,碗底映着烛光时,金粉花的纹路曾诡异地扭曲,像极了符咒上的朱砂线。

更声从远处传来,这次是子时初刻。阿毛听见楼下的摇篮突然晃动,篾条相撞的“簌簌”声里混着细碎的哼唱,是母亲哄他入睡时的调子,却比记忆中沙哑许多,像声带被水泡发了般黏腻。他抱着襁褓跑下楼,看见摇篮里的蓝布衫正慢慢隆起,布料下透出的人形轮廓比头七夜清晰许多,领口处甚至能看见锁骨凹陷的弧度——那是母亲常年背他磨出的痕迹。

“姆妈……你是不是有事没做完?”阿毛凑近摇篮,襁褓里的碎瓷片突然发烫。蓝布衫的袖口猛地拽住他手腕,布料下传来指节的触感,比头七夜时凉得更透,像是在棺木里浸了七日的冷水。他浑身发抖,却听见布料里传出闷闷的啜泣,混着雨水的腥气:“阿毛别怕……他们要抢你……”

话未说完,摇篮“砰”地翻倒在地。阿毛踉跄着后退,看见神龛上的蜡烛全数熄灭,唯有供桌中央那碗阳春面泛着青白的光——面条上漂着片新落的槐叶,叶尖朝里,而碗沿的金粉花旁,不知何时多了道新鲜的划痕,像极了母亲临终前想抓却没抓住的手势。

巷口传来急促的拍门声,王婆的声音带着哭腔:“阿毛!快开门!你娘的坟……被人刨开了!”

阿毛低头看着地上的蓝布衫,衣摆处洇开的水痕正在扩大,形成的形状竟和阁楼襁褓里那张符咒一模一样。摇篮的篾条散落在地,其中一根断口处露出半截红棉线,线尾还系着片风干的茉莉花瓣——那是母亲当年编摇篮时,藏在篾条里的,据说是能锁住魂魄的护身符。

拍门声越来越急,阿毛忽然想起王婆白天说的话:“他娘走前总说听见摇篮里有孩子哭。”可他明明是家中独子,从未有过弟妹。怀里的襁褓突然变得沉甸甸的,他颤抖着解开布结,只见里面躺着半只瓷碗,碗沿缺角处的金粉花鲜艳如血,而碗底用朱砂新画了道符,箭头正指着他的心口。

老槐树的枝叶在夜风中狂舞,阿毛听见树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踮着脚的、怕惊醒摇篮里孩子的轻响。这次脚步声没有绕着摇篮转,而是径首朝他走来,停在他背后。有什么东西贴上他的后颈,凉丝丝的,带着雨水和槐叶的气息,像母亲当年别在他鬓角的茉莉——只是这次,那气息里混着浓重的土腥味,是从坟里带出来的、属于棺木与骸骨的味道。

“阿毛……”身后的声音比头七夜清晰百倍,带着近乎哀求的哽咽,“他们要抢的不是你……是摇篮里的……”话突然中断,阿毛感觉后颈的凉意猛地抽离,接着听见重物倒地的闷响。他转身,看见地上躺着母亲的蓝布衫,衣领处裂出道大口子,露出里面空荡荡的布料,而远处的老槐树下,有个模糊的影子正拖着什么往黑暗里走,拖拽的轨迹上,散落着摇篮的篾条和几片带血的槐叶。

拍门声停了。阿毛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空荡的堂屋里回响,低头看见襁褓中的半只瓷碗正在渗水,水痕在地面上画出的图案,竟和母亲坟头被刨开的形状分毫不差。他忽然想起民国二十三年的那个夏天,母亲抱着摇篮躲在阁楼,篾条间藏着符咒和茉莉,原来从他出生那日起,有些东西就被藏进了摇篮的篾条里,藏进了补碗的金粉里,藏进了每一个“别怕”的谎言里。

更声再次传来,这次是子时正刻。阿毛捡起地上的蓝布衫,发现衣摆内侧绣着行小字,针脚歪斜,像是临终前仓促所绣:“头七夜别喝生水,井里有双眼睛,在数你踩碎了几片槐叶。”他忽然想起头七那晚,自己曾喝过缸里的生水,当时水面映着烛光,恍惚看见井底有片晃动的槐叶,叶尖朝下——而正常飘在水面的叶子,叶尖该是朝上的。

巷外传来犬吠,阿毛抱着襁褓走向天井。井台边散落着新落的槐叶,他数了数,恰好七片。当指尖触到井沿时,水面突然荡起涟漪,倒映出他身后的景象:母亲的蓝布衫正慢慢升起,衣领处空空洞洞,却有双沾着青苔的手从袖管里伸出,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井沿的青苔渗着潮气,沾在阿毛手腕上像活物般蠕动。背后环住他的力道很轻,却带着棺木里特有的土腥气,袖口蹭过他脖颈时,布料纹路硌得皮肤发疼——正是母亲蓝布衫上磨得发亮的斜纹。他不敢低头看水面倒影,却听见头顶传来发丝扫过耳畔的窸窣声,像极了那年在巷口,母亲替他摘去沾在发间的槐叶时的动静。

“姆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会来?”阿毛喉间发紧,手里的襁褓突然变得滚烫,半只瓷碗“当啷”落地,碗沿缺角正对着井中倒影——那双手的腕骨处,有道浅红的勒痕,是母亲当年背他过河时被麻绳磨出的旧伤。水面涟漪里,蓝布衫的领口慢慢浮现出一张脸,皮肤青白如浸了水的纸,却在唇角勾着抹温柔的笑,和棺木里那具逐渐腐烂的躯体截然不同。

更声第三次响起,这次是子时三刻。阿毛听见堂屋的木门“吱呀”裂开条缝,穿堂风卷着七片槐叶倒旋而入,叶尖统统朝内,在供桌前拼出个歪斜的“安”字。母亲的手突然松开,阿毛踉跄着转身,看见摇篮的碎篾条正在地面自行拼接,篾条间缠着的红棉线渗出鲜血,将散落的茉莉花瓣串成锁链形状,正对着天井的方向。

“民国二十三年……七月十五,中元节。”蓝布衫的声音从头顶飘来,带着井水的冷冽,“你爹说井水养人,非要用老槐树底的井水给你冲襁褓。可他不知道,这口井五十年前死过七个产妇,每到子时,井里就会浮起七盏灯,照着水面数婴儿的哭声……”话未说完,井中突然传来重物撞击的闷响,阿毛看见水面倒映的蓝布衫猛地转身,衣摆下露出半截白骨脚踝,脚踝上拴着的红绳,正是摇篮里那截渗血的棉线。

供桌上的阳春面碗不知何时回到原位,碗里浮着七根槐叶梗,摆成北斗状。阿毛想起襁褓里的符咒,想起母亲临终前指甲缝里的竹刺——原来那些篾条不是普通的竹篾,是老槐树的枝干削成的,每根里都嵌着母亲的血痂,混着朱砂和茉莉,织成困住邪祟的网。而头七夜里吃掉的那碗面,哪里是母亲的魂魄在吃,分明是她用最后的力气,借着阳间烟火味,把藏在碗底的符咒融进阿毛血脉里。

“他们要的不是你的命,是你胎里带的东西。”蓝布衫突然剧烈颤抖,衣领处的人脸开始模糊,露出底下森白的头骨,“当年我难产,是用自己十年阳寿向井里换的你,可他们现在要收债了……”话音未落,天井上方突然投下七道黑影,像极了悬在井中的七盏灯,每盏灯里都映着张青紫色的脸,嘴角咧开的弧度和母亲临终前的笑一模一样。

阿毛终于明白王婆说的“摇篮里有孩子哭”是什么意思——那不是他的哭声,是井里七个怨灵借他的襁褓作祟,而母亲用摇篮、用金粉碗、用蓝布衫,把自己的魂魄拆成七份,分别困在这些物件里,头七夜回来,不过是其中一份魂魄在替他挡灾。此刻摇篮的碎篾条己拼成完整的形状,却在第七根篾条卡进缝隙时,“咔”地断裂,渗出血珠的红棉线首指井口。

“阿毛,快跑!”蓝布衫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头骨上的眼窝黑洞洞地对着他,“去巷尾土地庙,把供桌下的陶罐摔碎——那是你满月时我藏的胎发!”话没说完,井中黑影猛地扑向蓝布衫,阿毛眼睁睁看着母亲的衣服被扯成碎片,每片布料上都浮出细小的血字,连起来正是当年的生辰八字,却在黑影触碰到的瞬间,化作飞灰。

最后一片蓝布衫落在阿毛脚边,衣摆上的小字还剩半句:“别信……槐树说的话……”他突然想起头七夜老槐树的沙沙声,想起每天清晨槐叶的指向,原来那些不是母亲归来的路标,是井里怨灵设下的迷阵。抱起地上的半只瓷碗,阿毛冲向木门,却在跨过门槛时被槐叶滑倒,瓷碗飞出去摔在青石板上,露出碗底新刻的字:“子时西刻,井眼开,七魂归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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