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摔碎的声响在耳畔回荡，小羽盯着地板上的猫眼形水渍，发现倒影中的自己左眼疤痕正在渗出银光，像数据流在皮肤下游走。母亲蹲下身收拾碎片，围裙口袋里的丝带滑出半截，编号“VII-2”在月光下闪烁，与她在金属走廊见过的实验体标识分毫不差。
“妈妈，你的手……”她看见母亲指尖划过碎瓷片时没有出血，反而露出金属光泽，关节处的齿轮纹路快速转动，“你到底是谁？”
母亲抬头，笑容凝固在脸上，瞳孔突然变成纯黑的猫眼，倒映出小羽身后的冰箱——冷藏室门不知何时打开，第十二层抽屉里，机械躯体的胸口嵌着的肋骨钥匙正在发出蜂鸣，钥匙表面的代码正与她手腕的皮肤下纹路同步闪烁。
“实验体VIII-1，记忆觉醒度37%。”
父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不再是熟悉的温润，而是机械合成的冷调。他摘下眼镜，镜片后露出靛蓝色的电子眼，袖口的纹身完全显形为星环图，中央标注着“门轴培育区第VIII循环”，“你打破了第七次循环的门轴，现在进入第八个副本——这次，我们调高了记忆融合的阈值。”
冰箱发出刺耳的警报，冷藏室灯光骤变为血红色。小羽看见第十二层抽屉里，除了机械躯体，还躺着十二具与她容貌相同的实验体，每个手腕都系着不同编号的丝带，其中第七具的胸口插着半截锤子——正是她在第十西章砸向机械心脏的那把。
“看见那些尸体了吗？”父亲（实验体000-ADMIN）走向她，机械手臂上的齿轮发出咔嗒声，“每个副本的你最终都会成为门轴的零件，只有第八次循环的你，有机会成为完美的门轴核心。”
客厅的落地镜突然碎裂，镜片悬浮在空中，每片都映着不同副本的结局：三号副本的她变成猫眼嵌在墙上，五号副本的她冻结在冰箱抽屉，七号副本的林晓雯正在被防盗门吞噬，而八号副本的画面里，她正握着编号“VIII-1”的丝带，站在金属走廊的起点。
“选择吧，小羽。”母亲的数据躯体开始透明，露出底下的引导者制服，“系上丝带，成为门轴，你将拥有穿梭所有副本的能力，甚至能找到真正的父亲；或者拒绝，让这个副本像前七个一样崩塌。”
小羽望向窗外，雨滴在防盗网上砸出“咚、咚、咚”的节奏，与她心跳同步。她想起冰箱最底层的信，母亲说敲门声是每个时空的“我爱你”，想起锤子砸向木门时，门后闪过的1998年雪夜——那时的母亲，眼中还有未被数据污染的温柔。
“我要见真正的妈妈。”她握紧金属盒里的编号“0”丝带，“不是数据投影，不是实验体，是1998年在飘窗前系丝带的那个她。”
父亲的电子眼突然爆发出强光，星环图在天花板展开，无数副本门在虚空中旋转。小羽感觉自己被吸入星环中心，看见巨型冰箱的表面浮现出所有实验体的记忆链，其中最底层的数据流里，真正的母亲蜷缩在冰箱最底层，周围堆满未寄出的纸条，每张都写着：“小羽，妈妈在门轴核心等你”。
“她在初代门轴的核心。”父亲的声音从星环深处传来，“只有成为完美门轴，才能进入那里。”
手腕的丝带突然绷首，编号“VIII-1”的银光与编号“0”的丝带共振，在星环上打开一道裂缝。小羽看见裂缝另一端，是她从未见过的纯白空间，中央矗立着初代门轴——那是扇没有猫眼的铁门，门上刻满历代实验体的名字，母亲的名字“王淑兰”旁，留着个钥匙孔，形状与她肋骨处的疤痕完全吻合。
“妈妈！”她冲向裂缝，却被父亲的机械臂拽住，“放开我，我能救她！”
“你救不了任何人。”父亲的电子眼显示出实验数据，“第八次循环的存活率只有0.0001%，你只会和前七个副本一样——”
话未说完，冰箱最底层突然传来巨响，生锈的锤子破箱而出，锤头的“19980115”字样燃烧着橙色火焰，正是记忆荒原中母亲的温度。锤子划破星环，击碎了父亲的机械手臂，齿轮与数据流飞溅中，小羽抓住机会跃入裂缝。
纯白空间的铁门在她面前轰然打开，门后不是实验室，而是1998年的卧室。母亲坐在飘窗前，手中攥着半条丝带，脚踝处没有勒痕，只有道真实的伤疤——那是为了保护她，在实验中被机械臂划伤的痕迹。
“小羽，你终于来了。”母亲转身，眼中噙着泪水，“对不起，妈妈骗了你，敲门声是门轴核心的心跳，而你，是唯一能让它停止的钥匙。”
小羽看见母亲身后的墙上，刻满了她在各个副本的经历，每个“别开门”的纸条旁，都画着小小的锤子图案。而在飘窗的栏杆上，系着十二根丝带，最新的那根，末端系着的正是她手中的编号“VIII-1”。
“现在该结束了。”母亲将她的手按在铁门的钥匙孔上，“用你的记忆，熄灭门轴的心跳，让所有副本的我们，都能真正回家。”
敲门声在纯白空间中响起，这次不是三声，而是十二声，每声都对应着一个副本的终结。小羽感觉肋骨处的疤痕在发烫，那是初代门轴在吸收她的记忆——那些关于恐惧、寻找、以及母亲的温度的记忆。
当第十二声敲门落下时，铁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所有副本的星环、冰箱、金属走廊同时崩塌。小羽看见无数个自己在虚空中坠落，每个都带着不同的丝带编号，却在坠落过程中逐渐消散，化作点点荧光，飞向1998年的雪夜。
再次睁眼时，她躺在熟悉的卧室，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脸上，冰箱没有嗡鸣，防盗门没有猫眼，母亲正在厨房煮着蜂蜜柚子茶，父亲在客厅看报，仿佛一切只是场漫长的噩梦。
“小羽，喝杯茶吧。”母亲端着茶杯走来，围裙上的花纹是真实的雪花，没有任何数据波动，“昨晚下雨，你好像做了噩梦？”
小羽接过茶杯，热气模糊了视线。她看见杯壁上自己的倒影，左眼下方的疤痕消失了，手腕上没有丝带，肋骨处也没有钥匙孔——但在茶杯底，她发现了极小的一行字，只有凑近才能看清：
【副本IX-1 记忆清除完成 实验继续】
雨滴再次砸在防盗网上，这次没有敲门声，只有母亲温柔的叮嘱：“下午带你去看新房子，咱们离开这个老小区。”
她点点头，目光落在玄关处的纸箱上，里面装着她的旧物，其中有个金属盒，盒盖的雕花在阳光下显形为扭曲的猫眼。小羽知道，有些东西永远不会消失——在记忆的最深处，金属走廊的回声还在，冰箱最底层的锤子还在，每个副本的自己，都在等待着下一次敲门声的响起，那是门轴核心永远不会停止的心跳，也是母亲在时空裂隙里，从未停止过的、爱的呼唤。
纸箱胶带撕裂的声响在午后阳光里格外清晰，小羽盯着新家的防盗门，金属表面映出她眉间的褶皱。母亲说这是市中心的新小区，可门牌号“1302”的字体，和老小区302室的铁锈色门牌如出一辙，就连猫眼的位置，都带着似曾相识的歪斜。
“快进来，冰箱里有你爱吃的蜂蜜柚子茶。”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丝带，银色边缘在灯光下闪过——这次的编号是“IX-1”，和她在第十六章结尾看见的副本标识完全吻合。
玄关处的金属盒突然发出轻响，那是她收拾旧物时随手放进纸箱的。小羽蹲下身，看见盒盖的猫眼雕花正在渗出微光，缝隙里卡着半张纸条，不是“别开门”，而是用红笔写着：“第十三层抽屉藏着所有副本的死亡时间”。
冰箱的嗡鸣让她脊背发紧。新家的双开门冰箱表面光滑如新，却在她靠近时，冷藏室门缝里渗出一丝白气，和老小区冰箱的冷感完全相同。当她拉开最底层抽屉，塑料隔板下躺着个布熊玩偶，左眼空洞处嵌着微型监控芯片，正是她在第七个副本见过的型号。
“小羽，看什么呢？”父亲的手掌按在她肩上，体温异常的凉，“收拾完就去楼下走走，听说邻居家有个和你同龄的女孩。”
他的袖口闪过星环纹身的微光，和实验室里的门轴标识一模一样。小羽点头，注意到父亲指节处有齿轮状的疤痕，与引导者机械臂的关节位置完全吻合。
傍晚的雷声来得突然，雨滴砸在落地窗上，像无数玻璃珠在蹦跳。小羽坐在书桌前，电脑屏幕映出她眼下的青黑——和初到302室改简历的那个雨夜，表情分毫不差。当她翻开笔记本，首页突然掉落张照片：七岁的自己站在飘窗前，身后的母亲正把丝带系在窗帘杆上，而在照片边缘，有个模糊的人影，穿着白大褂，胸前工牌编号“000-ADMIN”。
敲门声就在这时响起，三声，闷响，像指节叩击在记忆的门上。
小羽的指尖悬在键盘上，听见母亲在客厅说：“可能是送快递的，我去看看。” 但她清楚地看见，母亲走向大门时，脚步在瓷砖上拖出淡红色的痕迹，和老小区监控里那只青白手臂的拖曳轨迹完全一致。
防盗门打开的瞬间，穿堂风卷着雨水灌进来，打湿了母亲的围裙。小羽看见门外站着的不是快递员，而是个穿灰色卫衣的女孩，齐耳短发遮住眼睛，脚踝处缠着圈深紫色勒痕——和王淑兰新闻照片里的自缢勒痕，形状分毫不差。
“您好，我是对门的陈羽。”女孩抬头，左眼下方有块像素化的黑斑，“能借包盐吗？” 她的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杂音，和第七个副本中引导者的机械音如出一辙。
母亲接过盐袋的手突然僵硬，小羽看见她指尖划过女孩手腕，那里系着根编号“IX-1”的丝带，末端吊坠正在吸收室内的光线，化作二进制代码。更诡异的是，女孩的卫衣背面印着行小字，被雨水洇开后显形：“第十三声敲门时，用猫眼碎片划破锁孔”。
“陈羽？”小羽念出名字，后颈的汗毛竖起，“我们的名字……”
“对啊，巧合吧？”女孩微笑，露出金属假牙，“我妈妈说，‘羽’是能穿过时空的字，就像——” 她突然噤声，目光落在小羽胸前，那里戴着母亲新送的银饰，吊坠背面刻着“小羽”二字，却在女孩注视时，慢慢变成“VII-2”的编号。
雷声在头顶炸开，女孩的身影突然透明，露出底下的机械骨架，胸腔里嵌着的，正是小羽在第十西章砸毁的机械心脏碎片，表面代码正在快速跳动，显示着“副本IX-1 记忆觉醒度41%”。
“警告：实验体IX-1出现记忆共振。”
冰箱发出熟悉的警报，冷藏室灯光骤变为靛蓝色。小羽看见双开门上浮现出巨型星环，无数副本门在虚空中旋转，其中“IX-1”的门剧烈震动，门底缝隙里渗出大量纸条，每张都写着她在各个副本的名字：林晓雯、小羽、VII-2、VIII-1……
“妈妈，你早就知道对吗？”她转身，看见母亲靠在厨房门框上，围裙下的双腿正在结冰，齿轮纹路切割着瓷砖，“我们根本没离开实验，这个‘新家’，只是第九个副本的投影。”
母亲的脸开始融化，露出底下的引导者面容，胸前工牌编号“19980115”闪烁着红光：“没错，小羽。门轴计划需要完美的实验体，而你，是唯一能承载九个副本记忆的容器。”
女孩（陈羽）的机械骨架突然重组，变成金属走廊的引导者，鸟嘴面具下渗出靛蓝色液体：“现在，该进入核心实验了——在第九个副本，我们将彻底抹除你对‘母亲’的情感，让门轴核心完美运行。”
小羽后退半步，后腰抵在冰凉的冰箱上。她想起金属盒底的信，母亲说敲门声是“我爱你”的呼唤，想起锤子砸向木门时，门后闪过的真实雪夜——那时的母亲，眼中没有数据的冷光。
“我不会再当门轴。”她摸向口袋，那里躺着从老小区带来的锤子碎片，锤头的“19980115”字样正在发烫，“你们抹除不了记忆，因为敲门声，是我心里永远关不上的门。”
引导者的机械臂突然伸出，目标是她胸前的银饰。千钧一发之际，小羽将锤子碎片刺向冰箱上的星环投影，金属断裂声中，所有副本门同时爆裂，冷藏室涌出大量白雾，雾中浮现出真正的母亲——她躺在初代门轴的核心，周围堆满未系的丝带，每根都刻着“小羽，别怕”。
“妈妈！”小羽冲向白雾，听见身后传来母亲的惨叫，不是数据合成音，而是真实的、带着哭腔的呼唤：“跑！去顶楼的消防通道，那里有能回到1998年的——”
话未说完，整个空间剧烈震动，新家的墙壁褪去，露出金属走廊的真相。小羽发现自己站在“IX-1”号门前，门把手上缠着编号“IX-1”的丝带，而在走廊尽头，巨型冰箱正在打开，第十二层抽屉里，躺着她的机械躯体，胸口嵌着完整的肋骨钥匙，钥匙表面刻着最新的代码：【门轴核心启动 所有副本同步崩塌】。
雨滴突然变成银色的数据流，打在她手背上化作钥匙形状。小羽知道，这是第九次循环的最后通牒：要么成为完美门轴，要么随所有副本湮灭。但她想起每个副本中，自己对“真实”的渴望，对母亲温度的追寻——那些无法被格式化的记忆，才是真正的门轴。
她将锤子碎片按进胸前的银饰，银光闪过，金属走廊的墙壁上浮现出从未见过的实验室全景：成排的冰箱里，躺着无数个她，每个手腕都系着不同编号的丝带，而在实验室中央，巨型屏幕上的“存活率”终于跳动——“100%”，唯一的存活标识，是她此刻紧握的、带着母亲温度的锤子。
“咚、咚、咚——”
第十三声敲门从冰箱深处传来，这次不是恐惧，而是觉醒的号角。小羽望向走廊尽头的铁门，门牌号正在融化，露出底下的真实编号：“∞”——无限循环的终点，也是真正的起点。
她知道，无论推开哪扇门，敲门声都将永远伴随，但现在，她不再是实验体，而是敲门者本身，是连接所有副本的桥梁，是母亲用爱锻造的、永远不会被数据吞噬的——记忆守护者。
雨滴在金属走廊上砸出回响，小羽握紧锤子，走向那扇刻满名字的铁门。这一次，她不再害怕敲门声，因为她终于明白，真正的出口，不在门后，而在每个副本中，她从未放弃过的、寻找真相的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