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贡院的铜钟撞碎晨雾时,慕容昭随着人流跨过朱红门槛。青石板上结着薄霜,折射出冷冽的光,他瞥见廊柱上盘旋的玄鸟浮雕——利爪下压着扭曲的人形,喙尖滴落暗红颜料,不知是朱砂还是干涸的血迹。腰间的玄鸟玉佩突然发烫,隔着三层衣料灼得皮肤生疼,与藏在袖中的赤虎玉佩产生共鸣,化作一道热流窜向心口。
"李公子,请。"衙役的喊声将他拉回现实。考场内,百余个黑漆考案整齐排列,最前排的鎏金雕花案几格外醒目——那是刘守光的席位。慕容昭刚在角落坐下,便听见后方传来嗤笑:"寒窗苦读十年,不如生在节度使家的门槛上。"他循声望去,见几个衣着朴素的考生正盯着刘守光的方向窃窃私语,其中一人袖口隐约露出铁血盟的赤纹。
主考官捧着檀木匣走上高台,匣中试卷散发出龙脑香与墨汁混合的气息。"本次策论题——"考官展开黄绢,"论幽州边防之要,兼析《山河策》残卷之得失。"此言一出,考场内顿时骚动起来。慕容昭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父亲书房里那卷残破的《山河策》此刻正贴着后背,纸张边缘的焦痕仿佛还在发烫。
"肃静!"考官拍响惊堂木,"三柱香内不得交头接耳,违者逐出考场!"墨锭坠入砚台的声响此起彼伏,慕容昭却迟迟未动。他盯着试题末尾的"兼析《山河策》"字样,忽然想起隐龙山密室内,楚离川布满血痕的手抚过壁画时的低语:"当年你祖父修订《山河策》,在兵略中暗藏玄甲军的线索..."
砚台里的清水泛起涟漪,慕容昭这才惊觉自己握笔的手在颤抖。他深吸一口气,笔尖刺破宣纸:"幽州者,北门锁钥也。守关之道,非独恃坚城利兵,当如织网,虚实相生..."墨色在纸面晕开,恍惚间竟化作父亲在沙盘前推演的身影。父亲总说,真正的兵法不在纸上谈兵,而在洞察人心——此刻他写的每一个字,都在模仿记忆中父亲批注时的笔法。
"好字!"突兀的赞叹声惊得慕容昭笔尖一顿。刘守光不知何时踱到他身后,折扇轻点卷面:"以水代兵,设伏诱敌,倒有几分《山河策》的精髓。不过..."他突然压低声音,檀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李公子可知,这《山河策》残卷为何会流落民间?"
慕容昭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垂眸避开刘守光探究的目光,余光瞥见对方腰间玉佩——那玄鸟羽翼的纹路与暗影阁的图腾如出一辙。"在下不过一介书生,只知书中所言皆是治国安邦之策。"他刻意让声音发颤,做出拘谨模样。刘守光大笑,折扇挑起他下颌:"有趣,真有趣。"转身时,袖中滑落半张纸条,上面用朱砂画着赤虎咬玄鸟的图案。
考场上的气氛愈发凝重。慕容昭加快书写速度,笔锋一转,开始论述《山河策》中的缺陷:"然其重攻轻守,未虑民生之艰..."这是父亲生前常说的话,此刻写出来,却像是在割裂自己的灵魂。突然,他嗅到一丝甜腥——是迷魂香!抬头望去,前排己有考生目光涣散,手中毛笔无意识地在试卷上乱画。
"咚!"有人撞倒考案。慕容昭警觉地捂住口鼻,却见墨砚中的水诡异地泛起紫色波纹。混乱中,他注意到刘守光悠然自得地摇着折扇,袖口隐约露出暗格——那里藏着一个细小的瓷瓶,与暗影阁杀手使用的毒器一模一样。而试题纸的云纹边框,此刻竟在他眼中化作父亲书房密信里的幽州布防图轮廓。
"都给我安静!"考官的怒吼被尖叫声淹没。两个考生扭打在一起,其中一人掏出匕首刺向对方咽喉。慕容昭翻滚避开飞溅的鲜血,余光扫过刘守光的方向——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什么。他突然想起楚离歌留下的竹筒,趁乱摸出里面的炭条,快速将试题纸上的云纹拓印在袖中软绸上。
考场上的厮杀愈演愈烈,有人将墨砚砸向考官,贡院的梁柱开始摇晃。慕容昭在混乱中寻找出口,却见三个玄鸟面具人从屋顶破瓦而入,手中淬毒弩箭首指考生。他握紧腰间玉佩,双玉共鸣的热流驱散了些许迷魂香的影响,耳中突然响起楚离歌的声音:"记住,最危险的地方,往往藏着真相。"
刘守光突然抓住他手腕:"李公子,随我来!"不等慕容昭反应,己被拽着撞开侧门。走廊外,铁血盟的赤磷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数十名持盾武士将两人团团围住。为首之人狞笑:"刘守光,交出双玉密信!"慕容昭感觉腰间玉佩剧烈震动,体内血纹如蛇般游走,而刘守光却在此时松开手,折扇轻摇:"李公子,不如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的真本事?"
箭雨破空而来的刹那,慕容昭终于明白——这场科举从一开始就是个局。他深吸一口气,运转内力引动双玉共鸣,袖中拓印的布防图纹路竟泛起微光。在纷飞的箭雨中,他仿佛看见父亲站在幽州城头,手持玄鸟玉佩,目光坚定如铁。而此刻的他,正以李玄之名,在这血色考场中,踏出寻找真相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