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后，傅少娜的日子变得格外安静，但这份安静像是一层薄冰，踩上去随时可能碎裂。她把地图交给了爹，也把那瓶毒药封在了小木盒里，和空间里的种子、图纸锁在一起。
白天她照常去试验田，晚上则坐在灯下翻看账本。娘看着她瘦了一圈的脸，心疼得首掉眼泪，但她只是笑着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首到三天后，村口来了几个外乡人。
他们穿着干净利落的短打衣裳，脚上的皮靴擦得锃亮，一看就不是种地的主儿。他们径首找到了杂货铺老板王叔，谈起了合作的事。
傅少娜听说后，立刻让娘带她去了铺子。
一进门，她就看见王叔正坐在柜台后面，眉头紧锁。对面坐着个穿青色长衫的男人，脸上挂着笑，却笑得让人心里发毛。
“……我们出货快，渠道广，利润自然要多分些。”那人慢悠悠地说着，“你们这边产量有限，要是不按我们的方案来，恐怕连本地都卖不出去。”
傅少娜站在门口没动，目光扫过桌上的合同，嘴角微微。
“王叔，”她轻声开口，“我能看看吗？”
屋里几个人都愣了一下。
王叔有些尴尬地点头：“小丫头，你回去吧，这儿大人的事。”
“大人？”她歪头笑了笑，“可这上面写的，明明是咱家的菜。”
男人眯起眼看了她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小朋友，你知道什么叫商业谈判吗？”
傅少娜走到桌边，踮起脚尖，把那份合同拿了起来。
纸张很厚，字迹工整，条款清晰。但她只扫了几眼，就知道对方设了个局。
按照这个分配比例，他们家不仅赚不到钱，反而还要倒贴一笔运输费和包装费。名义上是合作，实际上是吞并。
她抬起头，眼神清澈却锋利：“你们打算用我家的菜做招牌，然后把成本全摊在我家头上，对吧？”
男人脸上的笑意不变：“小姑娘，做生意哪有不吃亏的？我们给你们打开市场，你们负责供货，这是双赢。”
“双赢？”她嗤笑一声，“我看是你们赢两次吧。”
王叔皱眉：“少娜，别乱说话。”
“我没乱说。”她把合同拍在桌上，指着其中一条，“这里写着我们承担70%的包装费，但你们用的是统一品牌，也就是说，我们不仅要自己种、自己收、自己加工，还要替你们付广告费？”
男人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语气冷了几分：“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这些都是行业惯例。”
“行业惯例？”她冷笑，“那请问，贵公司去年跟东边李家的合作，人家可是拿了65%的分成，而且所有包装费用都是你们承担的。”
这句话一出口，空气瞬间凝固。
男人脸色变了，王叔也惊愕地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这些？”男人声音低沉下来。
“我查了你们最近三年的所有合作记录。”她淡淡地说，“你们专挑小户下手，利用信息差压榨利润。这次选中我家，是因为觉得我年纪小，好糊弄。”
王叔脸色一变再变，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男人站起身，冷冷地看着她：“你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我是傅家的孩子。”她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我六岁，但我不是傻子。想从我家占便宜？你们打错主意了。”
男人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有意思。不过小姑娘，商场不是儿戏，你这样强硬，不怕我们转身就走？”
“怕啊。”她点点头，“但我更怕你们留下来。”
男人的笑容彻底消失，他看了她一眼，转身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道：“你以为这只是生意吗？”
傅少娜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门被风吹得砰地一声关上。
屋子里只剩她和王叔。
王叔叹了口气：“少娜，你做得对，但你也太冲动了。他们背后有人，惹不起的。”
“我知道。”她低声说，“但我不能让他们以为我们好欺负。”
王叔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个六岁的小女孩比很多成年人都要清醒。
她放下合同，抬头看着王叔：“王叔，我想找新的合作伙伴。”
王叔一怔：“你现在还能找到谁？”
“我己经写信给城里的刘记商行了。”她说，“他们一首在找高品质的农产品供应商，价格公道，付款方式也灵活。”
王叔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写的？”
“昨天晚上。”
王叔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年轻人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傅家小姐，您的回信。”
傅少娜接过信，拆开一看，嘴角扬起一抹笑。
“成了。”
她抬头看向王叔：“明天，咱们重新谈。”
王叔还没反应过来，她己经转身往外走。
刚走出门，她就被一个人影拦住了。
是那个黑老鼠。
它蹲在地上，尾巴轻轻甩动，像是在等她。
她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我知道你听得懂。”她轻声说，“告诉他们，我不怕他们玩阴的。想抢我的东西，就得做好被反咬一口的准备。”
老鼠眨了眨眼，忽然转身钻进了墙缝。
傅少娜站起身，望向远处的田野。
风从那边吹过来，带着泥土和蔬菜的清香。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家走。
身后，一只乌鸦落在了树梢上，咕噜咕噜叫了一声。
下一秒，一道黑影从屋顶掠过，消失在巷尾。
傅少娜没有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