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的篝火在残墙后忽明忽暗，纪尘的军靴碾过碎石子，每一步都带着股说不出的沉重。
他怀里的便携终端还残留着俘虏体温的余温，金属外壳硌得肋骨生疼——方才在酒窖捡这玩意儿的时候，他只当是能换两发子弹的破烂，哪成想现在跟揣了颗定时炸弹似的。
“先去我那间铁皮屋。”苏文文拽了拽他衣角，发梢沾着酒窖的霉味，“老周头的修理铺晚上锁门了，咱自个儿捣鼓，省得被巡逻队问东问西。”她的手指在终端边缘，像侍酒师检查酒标时那样细致，“这玩意儿外壳是钛合金，普通火烧不坏，里面说不定藏着好东西。”
纪尘跟着她绕开巡逻队的探照灯，小黄颠颠儿跟在脚边，前爪的纱布被血浸透了还在渗红。“你这狗比我还敬业。”他蹲下身揉了揉狗头，指尖触到温热的毛，突然想起方才酒窖里苏文文给小黄包扎时，她睫毛上沾的那滴泪——末日里谁还为条狗掉眼泪？
可苏文文偏就掉了，跟当年给客人倒错酒时红着眼眶道歉似的。
铁皮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霉味混着苏文文私藏的咖啡豆香涌出来。
她点亮应急灯，光线昏黄得像旧电影，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纪尘把终端往木箱上一搁，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耳边炸响：“检测到未知数据模块，是否启用解析？”
“解析。”他应得太快，喉结动了动，“系统好久没这么积极了，上次还是我用煎饼果子换王婶家半袋盐的时候。”
苏文文搬来个小马扎坐下，手肘支在膝盖上盯着屏幕：“你倒是挺会苦中作乐。”
屏幕先是闪过一串乱码，绿莹莹的字符跳得人眼晕，接着“叮”的一声弹出个加密文件夹。
纪尘凑近看，密码框里自动跳出一行小字：“生存评级S-试验体7——任务狂魔”。
他的后槽牙“咔”地咬在一起，指甲掐进掌心：“这......这不是我第一次见这串字。”
“什么？”苏文文的指尖悬在终端上方，“你之前用过这玩意儿？”
“不是终端。”纪尘喉结滚动，记忆突然像被撕开道口子——上个月在超市废墟找压缩饼干时，系统界面也闪过类似的编号；再往前，救萧静那会儿，她的战术刀刀柄内侧刻的数字，怎么看都像“7”。
他猛地甩了甩头，“可能系统抽风了，之前做任务也......”
“纪尘。”苏文文的声音突然轻得像片羽毛。
他转头，见她的手指停在照片浏览界面，屏幕里是张模糊的黑白照片：穿破旧外卖服的男人蹲在废墟上，背后站着只狗头轮廓的生物，耳朵尖跟小黄现在的弧度一模一样。
“这......”纪尘的舌头突然打了结。
照片里男人的侧脸被阴影遮住，但那件洗得发白的外卖服他再熟悉不过——是他现在穿在身上的这件，左胸口的“急送”logo都褪成了淡灰色。
“你不是唯一一个。”苏文文的指甲掐进木桌，指节发白，“我在丽兹酒店当侍酒师时，见过客人收集老照片，有些照片里的人明明死了十年，可下一年又出现在新照片里。”她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吓人，“就像......”
“就像被复制了。”纪尘接得太快，快得像条件反射。
他扯了扯嘴角，可那笑比哭还难看，“合着我这‘任务狂魔’的外号，还是人家挑剩下的模板？”
终端屏幕突然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绿色界面瞬间变黑，再亮起时浮着团模糊的黑影。
机械音从扬声器里挤出来，像生锈的齿轮在磨：“停止你的行为，否则将被判定为违规宿主。”
纪尘的后颈炸起一层鸡皮疙瘩，他猛地把苏文文往身后拉，小黄“嗷呜”一声挡在两人脚边。
系统提示音同时响起，这次不再是熟悉的电子女声，而是七八个声音叠在一起，有苍老的、稚嫩的、甚至带着哭腔的：“欢迎来到第8次轮回，宿主编号7......”
“轮回？”纪尘的太阳穴突突跳，他想起第一次末日降临那天——黑雨砸在脸上的疼，母亲在怀里断气时的温度，还有系统第一次出现时说的“末日生存辅助系统”。
原来那不是开始，是第8次开始？
苏文文攥住他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纪尘，系统界面在变！”
他低头看自己手腕内侧的系统投影，原本淡蓝色的任务栏变成了血红色，“日常任务”西个字在疯狂闪烁，旁边的倒计时从“23:59”跳到“00:00”又跳到“19:12”，像台坏了的电子钟。
更诡异的是任务内容：“用煎饼果子换幸存者微笑”——这是他末日第一天做的第一个任务；“给变异犬梳毛”——上周刚给小黄梳过；“救下被变异鼠群围困的幸存者”——萧静被围那天的任务。
“操。”纪尘骂得很轻，轻得像在确认什么，“原来这些任务不是随机的，是......”
“是剧本。”苏文文替他说完，声音发颤，“就像我们都是被写好的演员。”
终端突然发出焦糊味，屏幕里窜起幽蓝的火苗。
纪尘扑过去要抢，可那火烫得惊人，他缩回手时掌心己经起了水泡。
两人眼睁睁看着终端在火里扭曲变形，最后只剩块黑黢黢的金属残骸，还在“滋滋”冒着烟。
“看来我们玩的不是生存游戏。”纪尘蹲下身，用没受伤的手捡起残骸，“是个真人测试场。”
小黄凑过来用脑袋蹭他手背，他摸了摸狗耳朵，抬头时眼里还闪着疑虑的光。
苏文文递来块沾了凉水的布，指尖擦过他掌心的水泡：“酒窖主人给的金属牌还在吗？”
“在背包里。”纪尘把残骸收进裤兜，“他说能进七个地下酒窖，里面有通讯设备。”
“通讯设备？”苏文文挑眉。
“说是废土通讯频道。”纪尘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灰，“明儿去看看——说不定能连到什么不该连的东西。”
铁皮屋外传来巡逻队换岗的哨声，小黄突然竖起耳朵，朝着东边废墟方向低嚎。
纪尘望着窗外的月光，影子被拉得老长，像道没写完的谜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