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投影仪嗡嗡作响,蓝色光束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凌妤站在屏幕旁,激光笔的红点停留在第三季度财报的折线图上:"南城项目预计下月中旬完成验收,届时景氏的第二批资金可以按计划——"
"凌氏和叶氏合作了?"
景遥突然打断她,声音不大,却让正在翻文件的助理手一抖,纸张哗啦散落一地。
凌妤的激光笔红点微微一顿,在"同比增长37%"的数字上晃了晃:"没想到景总消息这么灵通。"
她转身面对众人,笑容无懈可击,"各位先休息十分钟。"
等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两人,景遥才从座位上站起来。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西装,领带是凌妤送的暗纹款,此刻却被他扯松了些,露出喉结下方一小片皮肤。
"是董事会的决议。"凌妤低头整理文件,纸张边缘在她指尖对齐,面不改色地扯谎,"城西生态园需要叶氏的建筑资质。"
景遥走到她面前,阴影笼罩下来。
他的气息很快将她萦绕:"我不希望你跟叶深接触太多。"
凌妤抬眉,红唇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这算什么?对炮友的保护?"
"凌妤。"景遥的指节敲在会议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景氏和凌氏的合作是目前最核心的项目。"他下颌线绷得极紧,"我只是担心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
门外传来员工们的谈笑声,隐约能听见"叶氏""强强联合"之类的字眼。
凌妤绕过会议桌,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她在距离景遥半步远的地方停下,仰头看他绷紧的侧脸。
"别担心,"她轻声说,指尖拂过他西装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皱,"这个项目我不会亲自对接。"
景遥捉住她的手腕,拇指按在她跳动的脉搏上:"你明明知道叶深对你——"他忽然收声,像是意识到自己失言。
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道光痕。
凌妤看着景遥眼底那抹罕见的焦躁,忽然想起他生日那晚捧着白玫瑰的样子。
那样真挚的眼神,不该出现在一个替身身上。
"景总多虑了。"她抽回手,转身按下遥控器,投影仪重新亮起,"叶氏只是合作伙伴,就像景氏一样。"
最后几个字咬得极轻,却让景遥瞳孔微缩。
他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凌妤走回投影幕布前,职业套装勾勒出她纤细却挺拔的背影。
"继续吧。"她点开下一页PPT,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关于资金周转率的问题..."
景遥慢慢走回座位。
他注意到凌妤无名指上的银戒——凌氏继承人的象征,此刻在激光笔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就像她方才那句话,温柔又残忍地划清界限。
会议持续到日落。
散会后,凌妤在空无一人的洗手间里盯着镜中的自己。
水龙头哗哗作响,冷水冲过她发红的指节——那里还残留着景遥握过的温度。
景遥敏锐得像头猎豹,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凌妤不清楚,景遥什么时候会查到更多,什么时候会发现她和叶深的合作出于旁的私心。
凌妤关上水龙头,水珠顺着她的下巴滴在洗手台上。
这段荒唐的关系该有个了结,那张酷似言理的脸她也看够了。
————
凌妤将最后一份文件锁进保险柜。金属门合拢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像某种仪式性的告别。
景遥的行程表在屏幕上亮着——后天飞苏黎世洽谈并购案,为期两周。
她指尖悬在键盘上方,最终将原定三天后与他的晚餐会议,改成了项目组例行汇报。
距离是最好的淡化剂。
等景凌合作彻底稳定,等南城项目验收完成……或许到那时,景遥炽热的眼神会冷却成商场偶遇时的礼节性点头。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
凌妤闭上眼,仿佛又看见景遥捧着白玫瑰站在玄关的样子,看见他扯松领带说"想你了"时滚动的喉结。
那个男人对她,早就不止是床伴这么简单。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跳出"叶深"两个字。
凌妤盯着那名字看了足足十秒,首到铃声快要断绝才接起。
"项目书第三条需要补充细则。"叶深的声音裹着电流声传来,背景里有高尔夫球杆击球的脆响,"明天上午十点,带法务来叶氏——"
"联系王总监。"凌妤打断他,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办公桌边缘的实木纹路,"这个项目由他全权负责。"
电话那头静默了两秒。叶深再开口时,球杆击球声消失了,只剩风声呼啸:"凌总就这么没合作的诚意?"
"诚意都写在合同里了。"
凌妤起身走到窗边,雨丝正斜斜打在玻璃上,"白纸黑字,童叟无欺。"
城市灯火在雨幕中晕成模糊的光团,就像言理画里那些融化般的街灯。
叶深突然轻笑一声,笑声刮着耳膜:"看来那幅画没让你长记性。"
凌妤的指甲猛地陷进掌心。
"叶深,"她对着玻璃上自己扭曲的倒影勾起唇角,"别总拿言理当威胁我。"雨滴在窗上蜿蜒出细长的水痕,"我知道你舍不得毁了我,也知道景遥——"她顿了顿,声音淬了冰似的冷,"足够喜欢我。"
听筒里传来一声尖锐的忙音。
通话切断的瞬间,凌妤腿一软靠住落地窗。
冰凉的玻璃贴上后背,激得她打了个寒颤。刚才那句话几乎抽干所有力气——她根本不确定景遥知道真相后会怎样,更不确定叶深被逼急了的底线在哪里。
手机又震起来,是景遥发来的航班信息:【苏黎世CA781,周三08:30】
后面跟着一句:【想要什么礼物?】
凌妤盯着那句话,眼前忽然浮现他掐着她下巴说"你身上每一寸都是我的"时的眼神。
两个男人的脸在雨水中重叠又撕裂,她猛地将手机反扣在桌上。
咖啡己经凉透,杯沿留下半圈淡红唇印。
凌妤端起杯子走到茶水间,却看见凌姗正背对着她冲咖啡。
"姐姐还没走?"凌姗转身时露出甜笑,目光扫过她手里的杯子,"喝冷的对胃不好呢。"
凌妤径首越过她,将冷咖啡倒进水槽。
褐色液体冲刷着不锈钢内壁,像干涸的血迹被稀释。
"听说和叶氏合作了?"凌姗的声音黏上来,"叶深大哥可是出了名的难缠,姐姐真厉害。"
水龙头哗哗作响,凌妤慢条斯理地冲洗杯子:"难缠的对手比笑里藏刀的猪——队友强。"
凌姗的笑容僵在脸上。
回办公室的路上,手机再次震动。
这次是未知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里,十七岁的她浑身湿透地跪在巷子里,怀中抱着面色青白的言理。
拍摄角度刁钻得可怕,正好截掉叶深撑伞的身影,只留下她沾满血污的脸。
附言只有西个字:【你赌输了】
凌妤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手机屏幕的光映亮她骤然苍白的脸。
雨声敲打着整面玻璃幕墙,仿佛无数双手在拍打囚笼。
她忽然笑起来,指尖抚过照片里言理模糊的轮廓。
那就赌到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