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暖阁内,紫檀嵌螺钿的圆桌被烛火映得泛着幽光。贾母扶着玛瑙如意纹扶手,鹤发间的赤金点翠簪子随着微颤的身躯轻晃,浑浊的目光扫过满堂儿孙:"我贾家赫赫百年,竟被几个奴才拖下水!"
贾政上前半步,官服上的补子微微起伏:"母亲放心,赖家私放印子钱与府中无关,定是他们狗胆包天,借贾府名头行事。
"他顿了顿,瞥见王夫人苍白如纸的脸,又补充道,"但此事终究因家奴而起,儿子愿上书请罪,自罚半年俸禄。"
"罚俸禄顶什么用!"
贾赦拍案而起,蟒纹玉带撞得桌案上的青铜香炉嗡嗡作响,"当务之急是撇清干系!老二,你说用盗窃罪名先发制人,倒合我意。"
他转脸看向贾琏夫妇,"凤丫头,你前日查抄赖家倒有些手段,明日就带家丁去,把他们藏的赃物都翻出来!"
王熙凤盈盈福身,丹凤眼闪过狡黠:"公公所言极是。
儿媳己查明,赖家库房里藏着不少府中失窃的物件,单是那对赤金累丝宫灯,就够坐实他们的罪名。"她余光扫过王夫人骤然紧绷的肩膀,继续道,"只是御史台那边..."
"我自会去疏通。"贾母打断她的话,枯瘦的手指重重叩在红木扶手上,"就说贾府自查时发现家贼,正要严惩,御史台来得倒巧。"
她环视众人,苍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过后,各房都把自家奴才管好,再有纰漏,休怪我老婆子不客气!"
散了议事,王熙凤回到房中,见平儿正对着烛火验看新抄来的账本。"奶奶,赖家还有不少暗账藏在城外庄子上。"平儿压低声音,"要不要..."
"不必。"王熙凤倚着妆奁,慢条斯理地摘着凤钗,"留些尾巴给御史台查,才能坐实赖家独吞的罪名。"她望着铜镜中自己艳丽的面容,突然轻笑出声,"二太太怕是要急得跳脚了,可惜,这次谁也救不了她。"
第二日清晨,贾府的家丁如潮水般涌向赖府。当鎏金匾额被扯下的瞬间,赖嬷嬷从门缝里望见骑着高头大马的王熙凤,突然疯了般冲出来:"二奶奶!您不能这样...太太答应过保我们的!"
"保你们?"
王西凤居高临下,马鞭挑起赖嬷嬷的下巴,"私吞主子财物,放高利贷逼死人命,你以为贾府是法外之地?"
她手一挥,"给我搜!但凡有贾府的物件,一件都不许漏!"
与此同时,荣国府书房内,贾政正对着御史台的密信皱眉。信中提到薛蟠牵扯颇深,若要彻底脱罪,需有人顶罪。
他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抖,望向窗外忙碌的仆役,突然想起昨夜王夫人跪在佛堂整夜未起的模样。
暮色降临时,赖府己被搬得空空荡荡。王熙凤站在堆积如山的箱笼前,看着赖家众人被押往衙门,耳边传来小厮禀报:"二太太在佛堂病倒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对贾琏道:"老爷那边该去回话了,这场戏,也该收个尾了。"
夜渐深,贾府的灯火次第熄灭,唯有王夫人的院落还亮着微弱烛光。她跪在蒲团上,望着摇曳的烛火,突然想起王西凤初嫁入府时乖巧的模样,恨得牙痒痒。
结果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当从赖家清算出来的金银珠宝就价值高达五六十万两,不仅如此还发现了荣国府库房里头丢失了的御赐玉如意……
暮色如血,将赖府门前堆积的箱笼染成暗红。王熙凤指尖划过鎏金箱角,冰凉触感让她想起前世审计时揭开财务黑洞的。
小厮话音刚落,她瞥见远处街角闪过薛蟠鬼祟的身影,心中冷笑——果然在打这些财物的主意。
"走,回府。"她翻身上马,绣靴重重磕在马腹。身后,赖家婆子的哭嚎混着锁链声响彻街巷,倒像是给贾府百年门楣送葬的挽歌。
荣禧堂内,贾母着新找回的御赐玉如意,浑浊老眼泛起精光:"好个赖家,竟藏了这么多宝贝!"
她突然将玉如意重重拍在案上,震得满室珠翠乱颤,"凤丫头,把这些财物造册登记,该充公的充公,该赏人的......"
"老太太且慢。"
王西凤福身呈上泛黄账册,烛火映得她眉眼如刀,"赖家密室里还搜出这本暗账,上头记着三十万两银子的去向,经手人..."她故意停顿,目光扫过王夫人骤然扭曲的脸,"竟是府里几位管事。"
贾赦猛地站起,蟒袍扫落案上茶盏:"反了天了!即刻把这些蛀虫抓起来!"贾政却抚着胡须沉吟:"此事需谨慎,若传出去..."
"传出去又如何?"贾母打断他的话,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攥住玉如意,"难道要等御史台再来抄家?"她转向王熙凤,"你即刻彻查,不论牵涉到谁,都不许姑息!"
夜深人静时,王夫人房内烛火忽明忽暗。她颤抖着展开薛姨妈的密信,字迹在泪水中晕染:"凤丫头似己察觉印子钱与薛家关联,速寻退路!"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她苍白如纸的脸。恍惚间,她看见初入贾府的王熙凤捧着茶盏浅笑,转眼却化作獠牙毕露的恶鬼。
五更天,王西凤带着平儿闯入库房。当尘封的檀木箱被撬开,霉味混着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奶奶快看!"平儿突然惊呼,从箱底拖出个描金匣子。打开的瞬间,满屋珠光流转——竟是二十年前先帝赏赐贾府老国公的九转玲珑夜明珠。
"这才是大鱼。"王西凤指尖拂过夜明珠温润的表面,突然冷笑出声,"赖家不过是替罪羊,真正的硕鼠,还藏在贾府深处。"
她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眼中燃起猎猎战意,"看来,这场清算,才刚刚开始。"
此刻的荣国府,晨钟未响,却己被一层看不见的阴云笼罩。
谁也不知道,当那匣夜明珠重现人间,又会牵扯出多少惊天秘辛,让这座百年荣国公府在风雨中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