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帚尖距离妈妈咽喉仅剩三寸,破空的锐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千钧一发之际,枣木拐杖猛地戳在两人中间,迸溅的火星将青砖烫出焦黑的斑点。小叔公佝偻的脊背剧烈起伏,浑浊的眼珠里布满血丝,铜烟锅还在滋滋冒着青烟:“造孽哟!三姑头七还没过,你们就在她的院子里动凶器?”他颤抖着举起烟杆,先扫过二婶婆鼓胀的衣兜——那里的泛黄纸角还在微微颤动,又看向妈妈泛着冷光的檀木手串,“当年三姑手把手教你们画符镇宅,就是让你们这样窝里斗的?”
二婶婆的扫帚“当啷”砸在地上,震得墙根的蟋蟀都噤了声。她扯着被风吹乱的白发,脖颈的青筋仍在突突跳动:“老东西!你少装和事佬!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分祖宅他们家占了西厢房和那一厢房的书,还不是你帮腔,好了,现在老太太刚走,又被他们家盯上了——”话未说完就被小叔公的咳嗽打断,老人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却还是用拐杖重重杵地:“住口!谁要霸占了,三姑临终托付时那么多人都在,怎么到你这里就成霸占了。三姑活着时,总说哪天要是走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这些人,她怕你们一个个的意气用事,眼瞎心忙,走歪路,忘了当初她对你们的告诫,忘了本心……”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滑落,“我总劝她,儿孙自有儿孙福,可她却说:是亲不是亲,非亲却是亲,总归是一门同宗,是要多管管,多照拂的。三姑照顾你少了吗?现在倒好,她尸骨未寒,你就闹……”
他布满老年斑的手突然指向祠堂方向,“你摸摸良心!三姑这两年风雨无阻给你儿子阿刚扎针,翻遍古籍,为了谁?她那是盼着哪天他能醒过来!现在她尸骨未寒……”沙哑的声音戛然而止,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滚落,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冲出两道水痕。
二婶婆的扫帚“当啷”砸在地上,震得墙根的蟋蟀都噤了声。她踉跄着后退半步,扯着凌乱的白发突然尖笑:“呵呵呵~~呵呵扎针?扎了两年还不是个废人!她就是想拿我儿子拴住我!现在她走了,谁也别想动这屋子!我孤儿寡母的……”夕阳将她单薄的影子拉长,衣兜里那半截泛黄纸角在风里忽明忽暗,像极了三太婆临终时颤动的手指。她突然蹲下捡起碎瓦,声音带着哭腔:“这是三姑给阿刚熬药的罐子,那我守着它,谁也不能拿走,我和我家阿刚也不用你们可怜,从前不需要,以后也不需要……”
凌巧突然拽着我躲到枣树后:“你看二婶婆眼睛!”
我顺着她颤抖的手指望去,逆光中,二婶婆浑浊的眼球泛着诡异的灰翳,与三太婆临终时盯着天花板的眼神如出一辙。
凌巧压低声音,带着哭腔:“她该不会被……被……那什么了吧?看着就是奇怪,但是我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我攥着钥匙的手心全是冷汗,齿痕硌得生疼。余光瞥见妈妈紧盯着二婶婆的衣兜,檀木手串在腕间轻晃。忽然想起父亲提过,三太婆书柜抽屉的结界是她根据《洛书图》亲手所布。难道真正要烧毁的根本不是《鉴鬼录》?随着夕阳彻底沉入西山,二婶婆抱着碎瓦的身影渐渐融入暮色,枝头飘落的树叶随风中翻卷,竟拼凑出与三太婆临终时天花板上如出一辙的太极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