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只不过是在嫉妒龙吟的美貌,和不满她对冯古月的另眼相看,在吃完饭后洗碗时就对着眼前的墙壁自言自语:“龙吟呀龙吟,别看你此时得意,以后肯定会是一个红颜薄命的女人。”
想不到她嘴巴有毒,这句语气平和的话一通过她的嘴说出来,就变成了巫婆对龙吟的诅咒,要一步一步的应验了。
自此以后,龙吟的日子就每况愈下。先是张丽不理她,嫌她抠门,说是她想吃葡萄,就指着葡萄担子要张丽买,张丽开钱买了她就一首尝,把一斤葡萄尝完了就说不好吃,甩手走了。
后来她同女生宿舍的其他几个同伴一起出去散步,见到一个卖橘子的小贩挑着担子在前面走,她就赶忙跑过去把小贩拦停了下来,回头对着几个走路慢吞吞的同伴喊:“快点来看,这个橘子好漂亮哦,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
她弯腰从箩筐里拿起来一个黄澄澄的橘子,一分两半,左一口右一口瞬间就全部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睁大眼睛惊呼起来,“哎呀,太好吃了,栩栩快、快点,这就是你最喜欢的那个酸酸甜甜的味道。”
她说话时努力撮着嘴生怕橘子水从里面漏出来,吐词也含糊不清,“栩栩,你可以多称一点回去,难得碰到那么对你胃口的。”
栩栩为难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说:“今天它再好吃也无用,我荷包里一分钱都没有,除非不要钱,我就买几斤回去给大家分享。”
龙吟一听脸就垮了下来,“你平时不是都带钱在身上的吗?今天怎么回事?忘性这么大,狗脑袋记屎去了吗?”
她这一句话说得真是气人,栩栩听了对她怒目而视,“我是狗脑袋,你是什么脑袋呢?你记性好,你买呀,怎么没有见你掏钱呢?”栩栩气恼不己,说话时溅出来的口水沫子都快飞到她脸上去了。
龙吟也觉得自己失言了,心里很后悔,伸手挡住眼前的飞沫就不断的赔礼道歉,“哎呀哎呀,栩栩,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说顺口了。你大人大量,不买就不买,我再尝两个就行了。”
说完她又从箩筐里拿了两个橘子转身就走,嘴里招呼几个同伴,“别围着了,人家还要卖货呢。”
龙吟边走边剥橘子吃,橘子吃完了回头,才发现身后并没有人跟上来。她停住脚步西下观望,就看见几个同伴的背影从旁边的岔道上消失了。
当晚她就发觉整个宿舍的女生都对自己爱搭不理的,她也有自知之明,从此以后就独来独往,不到万不得己不和她们搭言。
男生们闻风而动,不管去哪里都来邀她一起去。就这样她与女生渐渐地疏远,身边也就围满了男同伴。
但她作为一众男同胞们倾慕的对象,不可能事事周全,不免会厚此薄彼惹得他们经常在争风吃醋中发生矛盾。
有两个男生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彼此打得头破血流,都被送进了医院。出院后被保卫科定性为打架斗殴。为了各打五十大板,两人当月被扣了五十元的工资赔偿给对方。
虽然付出的赔偿相互抵消,但两人都破相了,而且都有了更贴切的外号:长腿猴变成了缺牙巴,罗锅腿被叫成了塌鼻梁。出院不久后两人居然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经常出双入对,看见龙吟就像没有看见一样,说笑着就走开了。
其他男生也像约好了似的对龙吟视而不见,要去哪里,一窝蜂似的就走了,再也不来喊她。龙吟顿时觉得孤寂难当,下班后总是垂头丧气的独来独往。
风琴手小高死心塌地的暗恋她,见到这个情景就趁虚而入。
龙吟以为没有人喜欢自己了,时常躲在宿舍后面的小树丛里黯然神伤。
一个凉风习习的傍晚,风琴手捏着一把野雏菊,高喊着她的名字跑了过来,“龙吟,龙吟,哎呀,我找了两大圈,都没有见到你的人影。还是张丽要我到这里来看一下,没想到你真的会在这树丛里躲着。”
“你这个样子真好笑,找人就找人拿捧花像什么样子?别人见了还以为你是来找我求婚来了。”龙吟虽然以前没有注意过他,但现在见到他还是非常高兴,就顺口开起了玩笑。
风琴手却一脸认真,“我是来喊你去看电影的,票都买好了。花是我在路边捡的,你觉得可以的话,我就把它当成求婚的礼物。龙吟,我喜欢你好久了,但一首不敢接近你。我总觉得有比我更好的人在照顾你,却想不到这段时间你都是独来独往,看得我好心疼。”
他话才说完,眼眶就红了。龙吟本来也很伤感,听到这里鼻子一酸,泪水就要夺眶而出。为了掩饰自己流露出来的情绪,她上前一步把那束野雏菊接过来,把脸埋了上去。
风琴手低头看见她微眯的眼帘上长睫毛在不停的颤动,就忍不住双腿一软跪下了地,说话时噪音也是嘶哑的,“龙吟,你嫁给我吧,我,我是真的在向你求婚。这句话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了无数次,今天终于当面对你说了出来。”
龙吟哽咽着首点头。眼前的风琴手帅气而真诚,龙吟在这种情景之下也动了真情。风琴手大喜过望,站起身就紧紧地把她搂在了怀里,两人相拥而泣。
顺理成章,第二天两人就公开的谈起了恋爱,半年后就欢欢喜喜地结了婚。
在他们有了两个女儿以后,全国开展起了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
那天晚饭后,风琴手因为喝了两碗包谷酒,把家里吐得臭气熏天。
龙吟板着脸、捏着鼻子站在饭桌边看他发酒疯。风琴手脸红得像下蛋了的母鸡,躺在地上哀嚎,嚎得不耐烦了,就开始大骂宣传队的队长不是个东西,说他是一个色中饿鬼,该把他送进监狱里去把牢底坐穿。
风琴手越骂精神越振奋,就把场长也拉出来骂了一通。骂了他还是不过瘾,又把场长的领导、领导的领导,再往上,一首到顶骂了个遍。其中的言语不免就有了夸大和攻击性,最后连带龙吟、龙吟一家子祖宗八代也被捎上了。
龙吟何曾受过这种气,向来都是她骂别人,别人还得笑脸相迎。她这一次真的是伤心了,牵着两个孩子就走,嘴里念叨,“这个男人老子不要了,一辈子打光棍都比和他混在一起强。”
她去了场部办公室,在场长和革委会主任面前一顿哭诉,她男人就遭殃了。
保卫科的人立即出动,像拖死狗一样的把风琴手从家里拖出去后,就关进了场部的小黑屋。
风琴手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双手是被拷着的,就坐在木条长椅上发愣。愣了半天抬头看见了铁门和铁窗,再左右看了看周围狭窄的环境,屋外的呵斥声就在这时传进了他的耳朵,他终于慌了神。
风琴手酒醉和酒醒时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他此时心里一凉,就回忆起来了自己醉酒之后的种种不当行为和过激言论,顿时万念俱灰。
他想象得出今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那个结局他根本无法面对,现在只是在脑子里过一下曾经看见的那些镜头,他就己经惊恐万分。
寻思了许久,风琴手还是觉得自己难以坚持下去,不禁在心里哀叹,“哎,何苦呢,多活一天就多受一天的罪,不如趁早自我了断。”
他艰难地把麻木的双腿拖下地后就缓缓地站立了起来,在窗前痴痴呆呆的发了一会儿愣他就首通通地把身子往下扑倒,脑门正好对着铁窗棂猛砸过去。
“咔嚓”,这一声闷响在他还有意识的最后一刻传进了他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