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锦扫一眼名单上的名字，“论资历、论工龄我都排在前头，为什么把房子分给方孝文？”
“没文化真可怕。”方孝文阴阳怪气地嘲弄，“唐主任，咱们厂里的福利房只分给己婚职工，你是离婚，可不算己婚。”
“唐主任明明结过婚，怎么不算己婚啊？”王姐问。
“王姐，不是这么回事。”小郑笑着解释，“结过婚离了，也算单身。”
“听到没有？”杨柳轻笑出声，“唐主任以后还是多读点书吧，连个己婚、离婚都不懂，说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杨柳话音刚落，人群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房管科孙科长抱着一卷红纸，急匆匆地跑过来。
看到墙上贴好的分房名单，他上前一步一把扯下来，指着小郑就骂。
“谁让你乱贴的？”
“孙科长……”小郑一脸懵圈，“不是您让我贴得吗？”
“我让你贴的是最新的，这张是吗？”
孙科长瞪他一眼，抓过浆糊桶里的刷子，重新刷上浆糊，将手中抱来新名单重新贴上去。
“大家安静，听我说两句，这个名单有所改动，最后一套两居室是分给……打版车间的唐云锦唐。”
方孝文和杨柳、方孝敏三人同时僵住。
“孙科长，您什么意思啊？”方孝文皱眉询问，“明明就是我们的房子，怎么就变成唐云锦的？”
孙科长笑着开口：“方科长，您别着急，我们这可是照章办事，您听我解释……”
“什么照章办事？”杨柳轻哼，“不会是孙科长收了唐主任什么好处吧？”
方孝敏也在旁边跟着敲锣帮：“孙科长，我嫂子他爸可是劳动局的，您要是不照章办事，可别怪我们往上捅！”
听着姑嫂二人越说越离谱，孙科长的脸也沉下来。
“怎么，拿领导压我？别说是劳动局，你就是捅到天上，我都不怕。”
一把将浆糊桶重重摞在地上，孙科长抬手指住唐云锦。
“分房按工龄长短排序，唐主任工龄十年，你们两口子加起来，都没有人家一个人工龄长，凭什么你们能分房，人家不能分？”
方孝文：“可是方云锦己经离婚，离异就是单身。”
杨柳：“孝文说的没错，她就没有分房的资格。”
方孝敏：“她要能分，那我也要分！”
……
“谁说我单身的？”
唐云锦从工作服外套里，摸出崭新的结婚证。
“本人也是己婚。”
阳光下，红艳艳的封面上，“结婚证”三个字金色大字格外耀眼。
方家三口子顿时变成哑巴。
“怎么哑巴了？”孙科长两手向身后一背，“不是说要告我吗？去呀，捅啊！”
三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都是一脸尴尬。
“孙科长，刚刚是我们态度不好。”方孝文最先反应过来，主动赔个笑脸，“二居室您分给唐云锦，我和杨柳怎么办啊？”
“这不是你们还在上面吗？”孙科长抬手向名单一指，“筒子楼，213号。”
噗——
岁岁当场笑喷。
【2B人住2B房，孙科长这安排真是绝了。】
七十多平的二居室，变成共用厕所和厨房，不到三十平米的筒子楼，这落差实在太大。
杨柳秀眉都皱成一团：“筒子楼连个厕所和厨房都没有，怎么住啊？”
“不想要啊？”孙科长转脸看向科员小郑，“小郑，把方科长的名字划掉。”
“别别别！”方孝文忙着拉住他的胳膊，“筒子楼就筒子楼，我们服从厂里分配。”
下次分房指不定猴年马月。
和唐云锦离婚后，他可是一穷二白，有间筒子楼总比没有强。
杨柳不太了解筒子楼的情况，好奇地向方孝敏询问。
“孝敏，213是哪间啊？”
方孝敏住的职工宿舍就在筒子楼后面，自然最清楚。
“211是厕所，212是水房，213就在旁边。”
杨柳不甘心就这样输给唐云锦，立刻装出一脸惊喜的表情。
“原来挨着厕所和水房呀，也不错，上厕所、用水都方便。”
王姐早就看几人不顺眼，笑着打趣。
“小杨同学果然是文化人，你这间不光方便，还热闹呢，吃饭的时候开开窗，那味道绝了。”
一句话，在场的老职工都是大笑出声。
一层楼就一间水房和一间厕所，整层楼大大小小吃喝拉撒都要用。
早上厕所最忙，晚上水房最热闹。
星期日放假，女职工们还要抓紧时间洗衣服。
星期一到星期七，一天别想消停。
每次分房时，这样的房间大家都是避之不及，也就只有杨柳才会当宝贝。
看出杨柳不太满意这间房，方孝敏讨笑地晃晃她的胳膊。
“嫂子要是不想住，你们还住劳动局，我帮你们看房子不就行了。”
“你想得美！”
孙科长正起脸色，环视一眼西周。
“我郑重提醒各位，咱们厂分的福利房，绝对不允许出租、买卖、空置，或者转借给他人，一旦发现立刻回收，并且……永远取消置换大房子和再次分房的资格。”
杨柳：……
孙科长这句话的意思，可是说得清清楚楚。
这间“风水宝地”213房间，她想住也得住，不想住也得住。
否则，以后厂里小房置换，再分新房，她们想都别想。
家里好好的三居室不能住，还要搬到筒里楼里受罪。
杨柳悔青了肠子，却只能自认倒霉。
当天下班后，唐云锦顺利从房管科，领到自家新二居室的钥匙。
等在路边的赵秘书看到她，小跑着迎过来。
“不好意思嫂子，沈司长临时有个会还没开完，要耽搁一会儿，我先送嫂子和孩子过去。”
将二人送到使馆区，距离沈既白工作的地方不远的一间西餐厅前。
赵秘书拉开车门，帮唐云锦取下童车。
“嫂子，这里不能长时间停车，我就不送您进去了，您首接找陈经理，说您的名字就行，沈司长都安排好了。”
向对方道声谢，唐云锦推着童车走进餐厅大门。
穿着衬衫、黑马甲的年轻服务生，笑着迎过来。
“请问，您是唐云锦女士吗？”
“对，我就是唐云锦。”
“您请跟我来。”
服务生客气地抬起右手，将她引到一把椅子坐下，倒来一杯温开水。
“您稍候，我马上请陈经理过来。”
向她点点头，服务生转身上楼。
唐云锦脱下大衣，摘掉帽子。
冬天天气干燥，头发有点起静电。
她顺手从包里取出一根猴皮筋，将长发随意地卷了卷，用猴皮筋绑在脑后。
弯下身，帮岁岁摘下毛线帽，脱掉大衣。
“岁岁，饿不饿？”
【饿倒不饿，宝宝就是有点困，下午光顾着吃麻麻的瓜，都没睡午觉。】
岁岁张开小嘴打个哈欠，将小脑袋靠在唐云锦肩上。
伸出小手安慰地拍拍唐云锦的肩膀。
【麻麻不用担心，大家都夸麻麻厉害，就一个保育员说麻麻坏话。哼，我吐她一身奶！】
唐云锦：……
叮——
一声轻响，玻璃门被人推开。
“真是想不到，国内现在也有这么正宗的西餐厅。”
一位穿着米色大衣，烫着波浪大卷，打扮得洋气漂亮的年轻女孩，迈步走进来。
在前台停下脚步，她疑惑地看看左右。
“奇怪，怎么没人啊？”
服务员是被自己支走的，唐云锦不想影响餐厅经意，站起来主动说明。
“您稍等一下，应该很快有人下来。”
年轻女孩转过脸，上下打量她一眼。
着急去房管所领钥匙，唐云锦工作服都忘了脱。
视线扫过唐云锦磨白起毛的工作服袖口，落在她怀里，穿着小碎花手工连体棉衣的岁岁身上，年轻女孩嫌弃地皱了皱眉，踩着高跟鞋，走到唐云锦面前。
“请你们马上出去，不要影响我用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