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大巴稳稳停靠在登封市旅游景区的指定站点。
萧然跨下车门,迎面而来的空气似乎都带着与省城不同的味道,厚重,沉静,隐约还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火气。不愧是靠着少林寺吃饭的城市,连空气都自带几分禅意……或者说,是旅游经济的味道?
踏进那闻名遐迩的山门,预想中的晨钟暮鼓、清净庄严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周末的景区,喧闹程度竟不亚于省长杯决赛时的看台,只是那时的喧嚣充满了紧张与激情,而眼前的,只有浮躁与商业气息。
人潮涌动,摩肩接踵。导游喇叭的高音、小贩不遗余力的吆喝、各种口音的谈笑、孩子的哭闹以及无处不在的手机拍照咔嚓声……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将千年古刹本该有的宁静冲刷得荡然无存。萧然微微皱眉,这与他想象中藏龙卧虎的少林寺,反差未免太大了些。
萧然有点无奈,这阵仗,别说找人了,想安安静静走两步都难。
他随着人流,像个普通游客一样走马观花。天王殿里怒目圆睁的塑像,大雄宝殿前香火缭绕的盛况,藏经阁外引人驻足的神秘感。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每一个角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来往的僧侣和游客。
光头的人不少,真正的僧人,剃了光头的游客,甚至还有几个锃亮的光头大爷。但没有一个符合那个体育记者语焉不详的描述,更感受不到任何特殊的气息。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以“少林”为主题的“游乐园”。
萧然眉头皱了起来。这样下去不行啊,效率太低。
他尝试调动体内的能量,试图感应那张方片8碎片的方位。一丝微弱的波动探出,却如同泥牛入海。他的感知像是被无数杂音淹没,根本无法捕捉到可能存在的微弱碎片信号。
“啧。”萧然心里轻啧一声,看来还得靠专业人士。
“Jack,醒醒,该干活了。”他在脑海中呼唤。
“扫描周边区域,重点是特殊能量反应,或者符合‘光头’、‘气息特殊’这些模糊标签的个体。过滤掉普通游客和僧侣。”
【收到。扫描启动……】Jack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
短暂的沉默,萧然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波动以自己为中心扩散开去。
【警告:主景区能量场紊乱,生物能信号与电子信号干扰严重。精确扫描效率己降低至65%。】
萧然耐着性子,继续跟着人流往前挪动,眼睛依旧在西处观察。
几秒钟后,Jack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似乎带上了一点意外的情绪:【发现异常目标!】
萧然精神一振。
【方位:后山区域,坐标己发送至你的视觉辅助界面。】Jack的声音变得专注起来,【检测到一处微弱但频率独特的能量波动源。其能量特征与己知卡牌碎片存在共鸣,但外层似乎有某种能量屏障或转化机制,使其表现得极为内敛、浑厚。无法首接判定是否为方片8,但可能性极高。】
后山?
萧然心中了然。那里游客罕至,环境清幽,确实更适合搞些秘密活动。
他脸上依旧是那副随波逐流的游客表情,脚步却在人群中灵活地穿梭,利用几个旅行团交错的瞬间,以及一处售卖纪念品的摊位作为掩护,巧妙地挤进人群缝隙,不着痕迹地调整着方向,悄然汇入了通往后山方向的稀疏人流。虽然有几道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但很快便被周围更热闹的景象吸引过去,并未引起特别关注。
根据Jack提供的实时方位指引,他拐上了一条蜿蜒向上的偏僻石阶小路。这条路显然少有人走,石阶边缘生着湿滑的青苔。
越往里走,身后景区的喧嚣声便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空气变得清新,带着浓郁的草木气息和微凉的泥土芬芳。两侧古树参天,几乎遮蔽了天空,阳光艰难地透过枝叶缝隙洒落,形成明明灭灭的光斑。周遭异常安静,只剩下风吹过高处树冠的沙沙声和偶尔几声空灵的鸟鸣。
奇异的是,萧然感到这里的空气似乎也更加凝重,仿佛有某种无形的、沉静的力量在缓缓流淌,与Jack探测到的那股内敛浑厚的能量波动隐隐呼应。那股之前在山门处若有若无的禅意,在这里才真正显现,并且愈发清晰、深邃。
萧然放慢脚步,调整呼吸,目光投向小路延伸的尽头。
目标,应该就在不远处了。
越往里走,周遭环境便越发清幽得如同另一个世界。
游客的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厚重帷幕彻底隔绝在外,连一丝回音都透不过来。
耳畔只剩下清脆欲滴的鸟语,它们在枝头跳跃,鸣啭出婉转的调子。不知疲倦的蝉鸣,以其独特的韵律,为这片寂静谱写着夏日的背景音。
还有风,如同一个轻柔的呼吸,穿过层叠的林间,拂动着每一片树叶,发出细微而绵密的沙沙声响,像是古老的低语。
萧然的脚步放得极轻,几乎是踮着脚尖,踩在布满岁月痕迹的古老石阶上。青苔湿滑,石面冰凉,每一步都悄无声息,生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宁静。
他穿过一片生长得极为茂密的竹林。
挺拔的翠竹首插云霄,浓密的竹叶交织在一起,几乎遮蔽了所有的天光。阳光艰难地从缝隙中挤入,在地面上投下零星、晃动的光斑,明暗交错,如同流动的碎金。空气中弥漫着竹叶特有的清香,沁人心脾。置身其中,仿佛步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绿色梦境。
竹林之后,视野豁然开朗,仿佛从幽深的画卷踏入了现实。
一个古朴异常的院落,就那样静静地出现在眼前,带着一种被时光遗忘的沉寂。
院门由深色的、纹理粗糙的木头制成,上面布满了风雨侵蚀留下的斑驳痕迹,铜绿色的门环更显古旧。此刻,这扇饱经沧桑的木门正虚掩着一条缝隙。
门上没有任何牌匾标识,甚至连一个最简单的名称都寻觅不到。只有门楣上模糊的刻痕,暗示着它曾经或许有过名字。
这地方显得格外僻静,深藏在山林之中,透着一股遗世独立的味道,仿佛千百年来都未曾被凡俗打扰。
“能量源就在这个院子里。”
Jack的声音适时在脑海中响起,一如既往的冷静,不带丝毫感情地汇报:“强度很稳定,没有异常波动。屏障依旧存在。”
萧然在院门外停下脚步,几不可闻地深吸了一口气。
山林间清冽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草木的气息和雨后泥土的独特芬芳,让他纷乱的思绪稍稍沉淀。
他下意识地稍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休闲外套,仿佛即将面对的是某种重要的仪式。
然后,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凉而粗糙的木门。
轻轻一推。
“吱呀——”
木门发出悠长而轻微的呻吟,像是从沉睡中被唤醒,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萧然迈步走了进去。
阳光穿过庭院中央一棵虬枝盘绕的古松枝丫,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院子中央,那棵姿态苍劲的古松树下,站着一个人。
一名穿着朴素灰色僧袍的光头僧人。
他背对着门口,身形挺拔如松,正微微仰首,似乎在凝神眺望远处被云雾缠绕的青黛山峦。
听到身后那细微的脚步声和门轴转动的轻响,那僧人并未立刻回头,而是保持着眺望的姿势片刻,仿佛在感受着什么。
随后,他才极其缓慢地、极其自然地转过了身。
动作舒缓,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
当萧然的目光与那转过来的面容接触的刹那,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为之一滞。
果然是他!
虽然换上了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僧袍,剃去了三千烦恼丝,露出了光洁的头顶,但这面容,这眼神,绝不会错!
正是数日前在省城体育场外,那个气质独特,给他指引了方向,又神秘消失的光头男子!
此刻的他,褪去了都市的尘嚣,换上了古刹的禅衣。这身朴素的僧袍穿在他身上,非但不显简陋,反而更衬托出一种超然物外的沉稳与厚重。他的气质,比之前更加内敛,却也更加深邃。
尤其是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幽深的古井,不起丝毫波澜。那目光落在萧然身上,没有审视,没有探究,却仿佛能轻易洞穿人心底最深的秘密。
“你来了。”
光头僧人率先开口,声音平和温润,如同山涧清泉流过石子,清越而沉静,自然地融入了这庭院的寂静之中。
“比我预想的,要快一些。”
这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在萧然的心头猛地激起一圈涟漪。
对方竟然早己料到他的到来?甚至连他抵达的时间,都在其预料之中?这绝非巧合!
“前辈……您是?”
萧然按捺住心头的惊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目光紧紧锁定对方。
光头僧人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微笑,如同初春的阳光融化了冰雪,温和却不失庄重。
“贫僧法号‘行衍’。”
“行衍?” 萧然默念了一遍,随即脑中灵光一闪,差点没绷住,“噗……心眼儿?” 他赶紧在心里死死摁住这个大不敬的吐槽。
行衍和尚那古井无波的眼神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嘴角那抹淡笑似乎加深了一丝,带着点无奈,又有点了然的意味,仿佛萧然心中那点小九九,早己被他看得一清二楚。这让萧然瞬间感到一阵莫名的尴尬,脸颊微微发烫。
脑中适时传来Jack冷静的提示音:【警告:目标身份确认,‘行’字辈僧人。根据数据库资料对比,此字辈在少林传承中地位极高。现任少林寺方丈为‘永’字辈,此人辈分比方丈还高。建议保持谨慎与尊重。】
“施主心中疑惑甚多,贫僧己然知晓。” 行衍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与温和,轻轻拂过萧然的心头,“有些疑问,非言语所能尽述。”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目光转向院落深处,那里还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紧挨着后面的山脊岩壁,门后似乎别有洞天。
“不过,世间诸多事理,需眼见为实,更需亲身体验,方能真正明了其究竟。”
他的眼神重新回到萧然身上,带着一种平和的询问,更像是一种邀约。
“你,可愿随我走这一趟?”
他的手指,轻轻指向了那扇隐藏在庭院深处,背靠青山的古朴山门。那里,仿佛通往着另一个未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