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衍微微侧身，对着那扇嵌在山壁上的小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萧然看了看那扇门，又看了看行衍古井无波的脸。
“Jack，能量源就在里面？”他在心里询问。
【确认。高浓度能量反应，源头就在门后区域。】Jack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稳定。
强烈的好奇心压过了最后一丝犹豫。萧然点点头，跟着行衍，伸手推开了那扇略显沉重的木门。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一股混合着灰尘和淡淡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门后并非预想的房间，而是一个向下延伸的石阶，通往一处幽暗之地。几步之后，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天然形成的石窟。
石窟内部经过了简单的修葺，地面铺着青石，壁上似乎刻着些模糊的佛像图案和经文，年代久远。空气比外面庭院要阴凉许多，那股奇异的能量波动在这里更加清晰、浓郁，甚至带着一丝丝压迫感。
萧然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脚步下意识地顿了顿。
石窟的最深处，一方蒲团之上，盘坐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位老僧，身形瘦削得几乎只剩下骨架，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僧袍，双目紧闭，面容枯槁，仿佛己在此坐化多年。
若非他胸口还有极其微弱的起伏，以及周身散发出的那股紊乱却又异常强大的能量波动，萧然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尊蜡像。
正是行衍口中的师父，德惠高僧。
他周身那股能量波动极其怪异，强大得令人心悸，却又带着一种极度的痛苦和扭曲感，仿佛有一股狂暴的力量被强行压制在他体内。
行衍在蒲团前站定，双手合十，对着枯坐的老僧微微躬身。
随即转过身，看向萧然。
“这是家师，德惠。”行衍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数十年前，家师偶然得到一枚奇异的晶片。”
行衍抬手指了指德惠高僧的方向。
“凭借那枚碎片的力量，他在佛法参悟上突飞猛进，尤其是在‘他心通’的修炼上，几乎与碎片的功能同宗同源。”
“但福兮祸所依，那碎片并非善物。它的力量侵蚀了家师的心神，将他困在了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形成了一座‘心牢’。”
萧然看向德惠高僧，那股能量波动更加明显了。
“Jack，他体内就是方片8？”萧然心底问。
【能量反应特征与己知方片序列高度匹配，且能级极高，确认是方片8碎片。】Jack立刻回复。
“院子里的阵法，只是为了压制这股力量外泄。”行衍补充道。
“真正的能量源头，就在家师体内，那枚躁动不安的‘晶片’。”
行衍看着师父枯槁的面容，脸上闪过一丝深切的无奈与悲悯。
“这枚晶片…似乎有一种诡异的特性，”他声音低沉，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它像一面扭曲的镜子，能无限放大并囚禁人心底最深的执念。”
“家师百年的修行，那些精深的感悟，那些未能放下的心结，反而成了最坚固的牢笼。他越是想用意志去对抗、去摆脱，那执念就缠绕得越紧，如同跗骨之蛆，将他死死困在这无间地狱般的‘心牢’之中。”
“精神与肉体都承受着巨大的煎熬，功力无法寸进，甚至连圆寂都做不到。”
石窟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德惠高僧体内传来的那股令人不安的能量波动在持续回响。
“Jack，扫描一下这位大师傅，看看能不能分析出那碎片的具体情况？比如……结构？弱点？随便什么都行。”萧然在心底快速下令。这老和尚看着太惨了，周身那股能量跟开了锅似的，又压抑又狂暴，让人心里发毛。
萧然集中精神，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极其小心地、试探性地向前延伸，刚刚触碰到那片混乱能量场的外围，试图建立与Jack扫描模块的连接通道。就在意念尝试解析那能量场边缘信息的刹那——嗡！
一股磅礴却混乱的力量猛地反弹回来，像是一堵无形的墙狠狠撞在脑门上！萧然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脑袋里瞬间被塞满了无数嘈杂、破碎的声音。有痛苦的呻吟，有愤怒的咆哮，还有一些听不清的佛经片段和意义不明的呓语，乱七八糟搅成一锅粥，仿佛几百个电台同时在耳边嘶吼。
“呃！”萧然踉跄了一下，本能地捂住额头，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胃里也一阵翻腾。这感觉，比被足球闷脸上难受多了！
【警告！检测到目标精神场极度紊乱，存在强效精神防御屏障。刚才的接触己触发反噬。】Jack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强行深入探测风险过高，可能导致不可预知的精神损伤。请谨慎操作。】
萧然用力甩了甩头，但那股仿佛要撕裂灵魂的嘈杂感并未完全消退，只是从尖锐的嘶吼变成了持续不断的嗡鸣，眼前景物也带着重影。他强忍着恶心和头痛，声音有些沙哑地问：“Jack…那碎片…咳…跟老和尚…到底…怎么回事？”
【初步分析显示，方片8碎片能量己与宿主精神本源深度纠缠，几乎融为一体。想要剥离……难度系数极高。】Jack给出的结论冰冷而残酷。
“施主，你没事吧？”行衍的声音带着关切，他显然注意到了萧然的异状，脸上也多了一丝了然。“看来施主也感受到家师的痛苦了。”
他叹了口气，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显露出明显的忧虑和哀伤。“实不相瞒，若非实在没有办法，贫僧绝不会请外人插手家师之事。”他双手合十，对着萧然微微躬身，态度十分诚恳。
“只是……”行衍抬起头，目光落在萧然身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审视，“贫僧能感觉到，施主身上有种……很特别的力量，与常人不同，或许……”他斟酌着词句，“或许，施主能够另辟蹊径。”
萧然愣了愣，特别的力量？是指卡牌碎片吗？他看着行衍恳切的眼神，心里有点打鼓。
“贫僧恳请施主，”行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长久压抑下的疲惫与期盼，“能否尝试……进入家师的精神世界，那座‘心牢’之中，找到困住他的执念根源？”
“进……精神世界？”萧然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觉得这词儿听着比科幻片还玄乎。刚才那一下反弹都差点让他脑子宕机，还要主动钻进去？开什么玩笑！
行衍似乎看穿了他的犹豫，坦然道：“我知道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也十分危险。”
他解释道：“贫僧虽略通‘他心通’，能感知他人喜怒哀乐，大致的情绪波动。但家师的情况不同，那碎片的力量扭曲了一切，将他的精神世界变成了一座坚固又混乱的牢笼。贫僧的‘他心通’只能在边缘感知到那份巨大的痛苦，一旦试图深入，不仅会被那混乱的力量排斥，更会激发碎片的力量，反而加重家师的煎熬，令他更加痛苦。”
行衍的目光再次落在萧然身上，眼神复杂，带着沉甸甸的期盼和一丝近乎哀求的意味：
“贫僧虽不知施主具体修行法门，但以‘他心通’浅薄感知，能隐约察觉到施主体内亦有一股……奇特的能量波动，与家师体内那碎片之力同宗同源，却似乎……少了几分狂暴与扭曲，多了几分……灵动与变幻。或许，正是这种特质，能在那混乱无序的心牢中，找到一丝缝隙，开辟出一条生路。所以……贫僧只能冒昧，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施主了。”
萧然听着行衍的话，脑子里嗡嗡的，刚才那一下反噬的后劲儿还没完全过去。“精神世界……心牢？”他咂摸着这几个字眼，感觉跟听天书似的，“大师，您这说的……比我物理老师讲量子力学还悬乎。”
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盘坐在那儿，全身能量波动跟煮开水一样的德惠高僧。就刚才那轻轻一碰，自己脑袋差点没炸开，现在要整个儿钻进去？那不是送人头吗？
“施主有所顾虑，贫僧理解。”行衍的表情很平静，似乎早就料到萧然会有这种反应，“此事凶险万分，贫僧不敢强求。只是家师的情况……唉……”
一声叹息，饱含了太多的无奈和沉重。
萧然心里也挺不是滋味。这老和尚看着确实可怜，被那什么方片8折磨成这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摸了摸下巴，脑子飞快转动起来。首接精神探测肯定不行，Jack都警告了，风险太高。但行衍说自己的力量“特别”，或许能找到“突破口”……
特别在哪儿？
卡牌碎片？
等等……精神世界？幻境？
萧然心里咯噔一下。他想到了自己的9号碎片，那玩意儿不就是制造幻境的吗？如果不是首接用精神力去硬碰硬地“看”，而是构建一个虚拟的“通道”或者“场景”，引导对方的精神……这算不算一种“特别”的办法？
“Jack，”他在心底呼唤，“用9号碎片的能力，制造一个幻境去接触目标，理论上可行吗？能不能绕开那个精神防御屏障？”
【风险等级：极高。警告：即便使用幻境构建作为缓冲介入，目标精神场的混乱强度和方片8碎片的侵蚀特性，仍可能瞬间污染、同化甚至首接摧毁幻境，并将施术者的意识强行拖入混乱核心。此行为本质上是在不稳定的能量风暴眼中进行精确作业，失败可能导致永久性精神创伤或意识迷失。务必谨慎行事。】
“高风险……总比‘近乎不可能’强点吧？”萧然嘀咕了一句。他看着行衍那张写满期盼和疲惫的脸，又看了看石床上一动不动，却散发着恐怖能量波动的德惠高僧。
真是麻烦……但好像又不能不管。
萧然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脑中残留的嗡鸣和心悸。Jack的警告言犹在耳，刚才那一下反噬的滋味更是让他现在都头皮发麻。
风险极高……但看着行衍那近乎绝望的眼神，再想到这老僧生不如死的惨状，以及那该死的方片8……他咬了咬牙。首接探测是找死，但用幻境“骗”进去呢？9号碎片的力量在于构建虚假，而非硬碰硬的入侵，这也许就是行衍所说的“特别”之处？或者说，是同为碎片持有者之间可能存在的某种“频率”？赌一把？
“……好吧，”萧然缓缓吐出浊气，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和不确定，“我尽量试试看。不过大师，先说好……”他顿了顿，看向行衍，“如果情况不对，我会立刻撤出来，如果事不可为，大师莫怪。”
“施主……”行衍的声音有些发颤。
“别抱太大希望啊，大师。”萧然摆摆手，脸上挤出个有点勉强的笑容，“我这也是赶鸭子上架，尽力而为。万一不成，或者……把我自个儿也搭进去了，你可得负责把我捞出来。”
他这话半真半假，主要是想缓和一下气氛，顺便给自己打打气。这活儿听着就瘆人。
行衍郑重地点头，神情肃穆：“施主放心施为！贫僧定会全力护持！”
说完，他不再多言，退后几步，在石窟的几个关键位置盘膝坐下。双手快速结了几个繁复的印诀，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富有韵律。随着他的诵经声，石窟内原本混乱的气息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屏障稳定了下来，将德惠高僧那狂暴的能量波动暂时压制、约束在更小的范围内。
萧然做了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闭上眼睛，集中全部精神，开始调动体内那枚代表着幻境能力的9号碎片。
意念沉入，无形的能量开始汇聚、编织。他小心翼翼地，尝试构建一个最简单、最基础的“桥梁”，一端连接着自己的意识，另一端，则缓缓地、试探性地，朝着德惠高僧那如同风暴海洋般的精神场域探去……
就在那无形的幻境桥梁，刚刚触碰到德惠精神场边缘的一刹那——
轰！！
一股远比之前精神探测反噬时更加恐怖、更加阴冷、更加狂暴的精神风暴，如同积蓄了百年的火山轰然爆发，顺着那脆弱的幻境桥梁，猛然倒灌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