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一道轻轻的女孩声音响起：“爹，娘，怎么了？我跟二姐在隔壁听着这里有声响，可是闹耗子了？”
张秀水抹了抹眼角的泪，捏着嗓子不让她发觉自已的异样。
“是闹耗子，没事，我们已经处理好了。兰萱，你赶紧回去睡吧。”
“哎，好。爹，娘，你们也早点歇息。”
门外传来离开的脚步声。
张秀水拧着眉，看向陈金土：“你跟我怎么闹都是我们之间的事情，绝对不能殃及到孩子，也不能让他们知晓。”
“哼，这我自然知道。”
陈金土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不一会儿就响起了鼾声。
而张秀水却格外精神，呆呆的看着白墙，脑袋里思绪翻飞。
如同走马灯似的，出现一幅幅画卷。
有家道还没中落前，她待在在高门大户里，身边围着两个乳母喂她吃饭，还有无数仆从小心簇拥在她身边的场景。
也有祖父被发落流放，她们一群人在半道上挨饿挨打，风吹日晒的场景。
还有娘病倒在床榻上，她咬着牙含泪应下陈家婚事的场景。
画面一转，是她新婚第一日被婆婆苛待……
紧跟着生下了老大、老二，又被迫抱养了老三当做亲生子，最后差点丢了一条命才生下的老四。
转眼间，女人最好的年华已经逝去。
就像是老头子说的，她已经老了。
人老珠黄了。
这一辈子从来没有一天是为自已开心，为自已活过的……
要说有，那可能也是五岁前。
她还是骄矜的宰相府里的嫡出孙小姐，众仆环绕，无忧无虑。
张秀水想着想着，眼泪竟然不知不觉间顺着脸颊流下，湿了半边的枕巾。
她伸出手指抹了抹，又将那手指放在嘴边尝了下。
呸！好苦。
就像是她这一辈子，真的好苦。
……
翌日清晨。
“娘，你最好了，要不再多给我点银子吧。”
陈锦萱笑呵呵的摊开双手，眼巴巴的看向张秀水。
陈兰萱翻了个白眼，道：
“二姐，你刚才说去隔壁村子看大姐，要给小侄子小侄女买饴糖吃，已经问娘要了二十文铜板。现在怎么还要钱呢？”
陈锦萱露出无奈的表情，敲了敲她的小脑袋。
开始掰扯：“你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如今去镇上的牛车都涨价到五文铜板了，而且好歹去一趟镇上找三弟，我不得买点东西顺道去瞧瞧三弟媳妇。
不然旁人听了，觉得我这个做姑姐的没礼数了！”
说完她又冲着张秀水露出讨好的笑。
“娘，再给点吧。”
张秀水听闻又从荷包里拿出五十文，递过去，嘱咐道：
“省着点花，最近家里也不宽裕。处理你爹的事情要拿出二十两给那刘癞子了事。”
“哎，放心吧。”
陈锦萱眼睛眯成一条线，笑呵呵的接过铜板放进自已的小荷包。
然后脑袋左右转了转，看向里屋，询问道：
“咦，我爹呢？他的学堂不是被拆了，都没有孩子去上课，他怎么没在家啊。”
张秀水抿唇。
“你爹说是嫌家里闷，要出去转转。”
“转转没事啊，就怕人又转到崔寡妇那里去了。”陈锦萱也没过脑子，顺口说了出来。
陈兰萱耳朵灵，随即瞪了过去，嚷着：“二姐！”
“好好好，我知道，这不都是瞎说的嘛。小妹你嗓门真大，二姐这耳朵就差点让你喊聋了。”
陈锦萱掏了掏耳朵，又看向张秀水。
“娘，那我就先走了啊。中午不用给我留饭了，说不定二弟媳会留我在她们家酒楼里吃。”
说完就一溜烟的跑开了。
陈兰萱嘀咕道：“就三嫂那样子，一向瞧不起我们是地里刨食的村里人。哪里会请二姐吃酒楼，能请碗外头小摊上的馄饨，那都是谢天谢地了。”
张秀水睨了她一眼。
“兰萱，不许这么说你三嫂。”
“好了好了，娘，我知道啦。”
陈兰萱乖乖闭上嘴巴，随后拿起自已绣好的帕子，递了过来。
“娘，你瞧瞧我这些绣的怎么样了？”
针线缜密，绣上的仙鹤栩栩如生。
张秀水看着手里的帕子不由露出笑容，赞许道：
“兰萱，你的天赋比娘好。再过几年，你的手艺就要超过我了。”
陈兰萱闻言呵呵一笑，撒娇着抱住了她，认真道：
“以后我的绣技越好，卖的绣品越值钱。到时候卖掉的这些银子我都给娘，一分都不给爹花。”
张秀水欣慰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也格外变得温柔。
“娘啊，这一辈子最不后悔的就是生下你。”
“嘿嘿，那当然，我可是娘最暖的小棉袄。”
陈兰萱笑嘻嘻的扬起脑袋。
露出一张白净的脸，眉如远黛，明眸皓齿，小小年纪已经窥见日后的绝色容貌。
所有孩子里，兰萱是长得最像自已的。
张秀水看着她，心里暗暗想着：也不知以后要给兰萱许配什么样的人家。不过不管怎么选，都一定得是兰萱自已看上眼的。
当初她是为了娘的药钱，这才嫁进陈家受了一辈子委屈，苦了一辈子，还要被陈金土辱骂瞧不起。
以后，她的女儿一定要嫁一个真心喜欢的。
两个人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
吴家村。
陈锦萱在村口的小铺子里买了点饴糖，总共也就花了六文钱。
看着剩余在荷包里的铜板，这都是她的！
她满意的掂了掂。
随后脚步轻快的朝着大姐家里走去，半路上遇到好几个婶子和大娘。
陈锦萱嘴甜，见人就热络的打招呼。
“哟，是锦萱啊。你又来瞧你大姐了，你们俩姐妹感情可真好。”
“是啊，周大姐你怎么越来越年轻了。刚刚远着瞧着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娘子，正想夸长得漂亮来着。”
“哎哟哟，我都比你大十几岁，哪里年轻了。”周大姐捂住嘴乐呵呵的笑个不停。
路过的王大娘过来凑热闹。
“锦萱啊，你昨个儿不是才来喊你姐回娘家。怎么，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