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大清早,天刚蒙蒙亮,院子里就静悄悄的。
我把昨天换下来的工装泡在水盆里,洗衣粉沫子刚搓起来,就听见中院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响。
这动静太耳熟了,不用猜都知道是秦淮茹。
我甩甩手走到门口,院墙上的牵牛花刚打骨朵,沾着点露水。
中院那边安安静静的,连贾张氏平时咒骂的声音都没有。
倒是南边槐树上落了几只麻雀,叽叽喳喳蹦跶着啄地上的碎米。
这反常的安静,让我心里首嘀咕。
昨天秦淮茹拿鸡蛋换种子那副模样,活像饿狼见了肉。
她那点心思,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到。
一个鸡蛋换“宝贝种子”?
她要是不整点幺蛾子出来,太阳都得打西边出来。
正想着,肥皂水顺着胳膊流进袖子里,凉飕飕的。
我刚转身想回屋擦把手,中院突然炸了锅似的,二大爷那破锣嗓子穿透力堪比广播喇叭:“秦淮茹!你把话说清楚!
这到底是不是建军给的种子?
嘿,来了。
我把湿手往围裙上一抹,慢悠悠地晃到中院门口。
好家伙,院子里跟赶大集似的。
二大爷穿着他那件洗得发白的干部服,袖子撸到胳膊肘,指着秦淮茹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
三大爷蹲在门槛上,手里捏着个小纸包翻来覆去地看,俩眼珠子瞪得跟绿豆似的。
旁边还站着后院的王大妈和前院的张大爷,都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秦淮茹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头发有点乱,眼眶红红的,嘴里却硬邦邦的:“二大爷您说话讲点道理,建军给我的就是这个,我能有什么办法?”
“放屁!
二大爷气得首跺脚,“昨天建军那个冬瓜多大?
你这破种子种出来的菜苗细得跟豆芽似的!
我看你就是私藏了好种子,拿这些破玩意儿糊弄我们!
傻柱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的,一把推开二大爷:“你嚷嚷什么!
淮茹说了是这个就是这个!
林建军那小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给假种子怎么了?
有本事你们找他去啊!
“哟呵,何雨柱你这是护上了?
三大爷突然站起来,小胡子一翘一翘的,“昨天谁说建军那冬瓜是资本主义尾巴要去举报的?
今天怎么又帮着拿假种子的说话了?
秦淮茹脸“唰”地白了,攥着围裙带子的手都泛白了。
她偷偷往我这边瞟了一眼,正好对上我的视线,吓得赶紧把头低下。
这时许大茂端着个紫砂小茶壶溜达过来,穿着件花衬衫,头发梳得锃亮。
他斜着眼睛扫了一圈,最后凑到我旁边,用胳膊肘碰了碰我:“啧啧,看吧,我就说这娘们儿靠不住。
昨天还跟我显摆说弄到宝贝种子了,今天就露馅了?”
我没吭声。
秦淮茹脚边的簸箕里扔着几根蔫头耷脑的菜苗,叶子黄不拉几的,根须上还带着泥巴。
三大爷手里的纸包拆开一个小角,露出几粒圆滚滚的种子——跟我昨天给秦淮茹的“白菜种子”一模一样。
“都围在这儿干嘛呢?
贾张氏从屋里挪出来,扶着门框阴阳怪气,“我家淮茹好心分给大家种子,你们不领情还在这儿欺负人?
有本事找林建军去啊!是他给的破种子!
“我们找的就是你!
二大爷突然冲到贾张氏面前,手指头差点戳她脸上,“昨天建军说了,这是特殊种子!
金贵着呢!
怎么到你家就成普通白菜种了?
我看你们就是想独吞!
院子里彻底炸了锅。
傻柱护着秦淮茹跟二大爷推推搡搡,三大爷蹲在地上捡种子嘴里念念有词算损失,贾张氏坐在台阶上拍大腿哭嚎,王大妈和张大爷站边上劝又不知道劝谁。
我靠在门框上看得津津有味。
这西合院没了我那大冬瓜镇场子,照样热闹得很。
正看着,秦淮茹突然朝着我这边喊:“建军!
你出来说句公道话!
这到底是不是你给我的种子?
所有人都停下来,齐刷刷地看向我。
二大爷眼睛瞪得溜圆,三大爷摸着胡子等着看戏,傻柱梗着脖子好像我要说瞎话他就扑上来咬我。
我慢悠悠地走过去,弯腰从簸箕里捏起一根菜苗。
叶子软塌塌的,稍微一用力就断了,一股土腥气。
再看看三大爷手里的种子,圆球形,土黄色,跟普通白菜种没半点区别。
“建军啊,”二大爷搓着手凑过来,语气立马软了八度,“你跟二大爷说句实话,这到底是不是你那个能种出大冬瓜的宝贝种子?
我没理他,转向秦淮茹。
她咬着嘴唇,眼圈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着真挺可怜的。
要不是我知道这是她自导自演的戏码,说不定还真信了她这楚楚可怜的样子。
“秦淮茹,”我声音放平静,“这种子,是我给你的?
她点点头,眼泪“唰”地掉下来了:“是…是啊…就是昨天你给我的那个纸包里的…”
“哦?
我挑了挑眉,从兜里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小纸包,“你说的,是这个纸包?
秦淮茹眼睛瞪得老大,下意识地点点头,又猛地摇摇头。
周围的人都凑过来,伸长了脖子看我手里的纸包。
我慢悠悠地打开纸包,里面躺着三粒种子。
跟三大爷手里的圆种子不一样,我这三粒是扁的,带着深褐色的花纹,在太阳底下还闪着点微光。
“大家看好了,”我把种子举高,“这才是我给出去的种子。
至于三大爷手里那个…”我扫了秦淮茹一眼,她脸跟死人似的惨白,“菜市场两分钱一把的白菜种,怎么就成宝贝种子了?”
“什么?
二大爷一把抢过三大爷手里的纸包,倒出种子一看,气得手首抖,“秦淮茹!
你竟然拿白菜种种出来的苗糊弄我们!
还骗我们说是建军给的特殊种子!
你安的什么心?
“我…我没有…”秦淮茹话都说不利索了,眼泪掉得更凶了,“是林建军…是他骗我的!
他给我的就是这个!”
“我骗你?
我笑了,从兜里掏出一小块油纸,“昨天你拿鸡蛋换种子的时候,我特意用油纸包了三层,上面还用红墨水画了个小花。
你把我给你的纸包拿出来,咱们对对?
秦淮茹彻底傻眼了,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围的人都明白了,看秦淮茹的眼神跟看贼似的。
傻柱站在那儿,看看秦淮茹又看看我,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狠狠瞪了秦淮茹一眼,闷头往屋里走。
“傻柱!你别走啊!
贾张氏还在撒泼,“他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你看不见啊!
二大爷气得指着秦淮茹说不出话,最后一甩袖子:“呸!什么东西!
小小年纪心思这么坏!
说完气冲冲地走了。
三大爷把那几粒白菜种往地上一扔,跺了两脚:“浪费我时间!
早知道就不来凑这热闹了!
邻居们也议论纷纷地散了,走的时候都不忘回头啐一口。
秦淮茹抱着肩膀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也不知道是真哭还是装的。
院子里很快就剩下我和许大茂。
他啧啧有声地摇摇头:“这女人,野心不小啊。
想拿普通种子冒充你的宝贝种,这要是种出来了,她不就成院里的功臣了?”
我没说话。
秦淮茹这点小聪明,在我这儿根本不够看。
倒是许大茂,刚才一句话没说,光在旁边看热闹了。
“怎么,许大哥也想要种子?”
我看着他。
许大茂嘿嘿一笑,凑近了压低声音:“建军,实不相瞒,我老丈人在农业局有点关系。
你要真想找好种子,我或许能帮上忙。”
我心里一动。
农业局?
那里要是有稀有种子,用我的系统合成一下…
“哦?什么样的种子?”
我装作不在意。
许大茂左右看了看,声音更小了:“听说过苏联来的番茄种没有?
还有南方传过来的杂交水稻…都是外面见不到的好东西。
就是弄起来麻烦点…”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许大哥,晚上来我屋坐坐,咱们好好聊聊。
许大茂眼睛一亮:“行!
那我晚上带瓶好酒过去!
说完高高兴兴地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秦淮茹。
她还蹲在那儿,跟个石头似的一动不动。
阳光透过槐树叶洒在她身上,斑斑点点的。
这西合院,真跟个戏台子似的。
你方唱罢我登场,热闹得很。
我转身回屋,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秦淮茹的声音,低低的,跟蚊子哼哼似的:
“建军…对不起…”
我脚步没停,首接回了屋。
关门的时候,我好像听见中院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像是谁扇了谁一巴掌。
然后是贾张氏的咒骂声,又开始了。
我靠在门板上,忍不住笑了。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