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
李云龙的脑子，嗡地一下。
他像是被一瓢凉水从头浇到脚，又像是被一口烈酒呛进了肺管子。
他一把抓住宋亦川的肩膀，眼睛瞪得像铜铃。
“川子！你说啥？炮？”
“咱们……有炮了？”
他的声音，因为过度的激动，都有些变调了。
宋亦川被他晃得眼晕，但还是点了点头。
“嗯，一门。”
“一门60毫米迫击炮，我们仿造的捷克式。”
“炮管的材料和工艺还有问题，膛线也磨得不匀，打不了太远。”
“炮弹也只有十五发，用的是我们自己配的发射药。”
“威力……应该还行。”
“哈哈哈哈！”
李云龙松开宋亦川，仰天大笑起来。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行！太他娘的行了！”
“一门就够了！十五发也够了！”
他猛地一挥手，脸上的横肉都在跳动。
“快！给老子拉出来！”
“老子要让这帮狗娘养的东洋耗子，尝尝咱们独立团的铁疙瘩！”
“老子要给他们开开眼！”
“老李，冷静点！”赵刚赶紧拉住他。
他比李云龙冷静，但也难掩脸上的震惊和喜色。
“川子，这炮……能打多远？准头怎么样？”
宋亦川走到地图前，用铅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大概的范围。
“有效射程大概一千五百米。”
“准头……不好说。”
“毕竟是第一门样品，没有经过严格的试射和校准。”
“我们只能进行概略射击。”
“什么狗屁概略射击！”李云龙大手一挥。
“就朝着那片林子，给老子轰！”
“十五发炮弹砸下去，就算砸不死他们，也能把他们从耗子洞里给老子吓出来！”
宋亦川摇了摇头，表情严肃。
“不行，团长。”
“我们只有十五次机会。”
“必须计算出他们最可能潜伏的区域，进行覆盖式射击。”
“否则，就是浪费炮弹，还会彻底暴露我们的底牌。”
李云龙的火气又上来了。
“计算？怎么算？这黑灯瞎火的，鬼知道他们在哪儿趴着！”
宋亦川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那个被红圈标出的，地雷爆炸的位置。
“我们有参照物。”
他指着那个红圈。
“爆炸点，就是我们的基准坐标。”
“敌人很狡猾，在被攻击后，他们会后撤，但不会撤得太远。”
“他们会寻找利于隐蔽和防守的地形，重新建立阵地。”
“以爆炸点为圆心，后撤五百到八百米。”
“再结合这片区域的地形图……”
宋亦川拿起铅笔，在地图上飞快地勾勒起来。
山脊线，洼地，密林，陡坡……
一个个军事要素，被他清晰地标注出来。
最后，他在三个相隔不远的地方，画了三个红色的叉。
“这三个地方，是他们最有可能的藏身之处。”
李云龙和赵刚凑过去看。
他们看不懂那些复杂的计算和推演。
但他们能看懂，宋亦川脸上那种绝对的自信。
那不是一个战士的自信，而是一个学者，一个工程师，对自己所学知识的自信。
李云龙盯着地图，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干！”
……
半个小时后。
后山，一处隐蔽的炮兵阵地。
几个战士，正小心翼翼地架设着一门崭新的、散发着机油和铁腥味的迫击炮。
炮身黝黑，炮口狰狞。
在月光下，像一头沉默的钢铁怪兽。
炮手是张大彪亲自挑的，以前在晋绥军干过，摸过炮。
可当他摸到这门炮的时候，手还是忍不住地抖。
这不一样。
这他娘的，是咱们自己造的炮！
宋亦川蹲在炮旁，手里拿着一个简易的象限仪，正在校正射击角度。
“方位11-40，高低6-25。”
他的声音，冷静得像一块冰。
“一号目标区域，榴弹，瞬发引信，一发试射！”
李云龙站在他身后，手里攥着望远镜，手心全是汗。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比打坂田联队的时候还快。
“都他娘的听川子的！”
“谁敢弄错一个数，老子扒了他的皮！”
炮手深吸一口气，将一枚沉甸甸的炮弹，小心地滑入炮口。
“预备——”
李云龙举起望远镜，死死地盯着远方的黑暗山林。
“放！”
“咚！”
一声沉闷的、与众不同的声响。
炮弹带着所有人的希望和紧张，呼啸着飞向夜空。
……
密林中。
山本一木正靠着一棵大树，闭目养神。
他的队员们，己经挖好了简易的散兵坑，像一群蓄势待发的狼，潜伏在黑暗里。
空气中，还残留着诡雷爆炸后的硝烟味。
一切，都死一般地寂静。
突然，一阵古怪的破空声，从天而降。
山本一木的眼睛，猛地睁开！
那不是风声！
也不是枪声！
那是一种……他非常熟悉，但绝不该在这里听到的声音！
“卧倒！！！”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吼。
他话音未落。
“轰隆！！！”
剧烈的爆炸，在他们阵地前方一百多米外的地方炸响！
火光冲天！
泥土和碎石，像雨点一样，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一个靠得比较近的特工队员，被冲击波掀翻在地，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懵了。
地雷，他们不怕。
冷枪，他们不怕。
但这是什么？
这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死神！
山本一木趴在地上，脸上沾满了泥土，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迫击炮……”
“他们有炮！”
副官连滚带爬地凑过来，声音都在发抖。
“队长！是炮击！他们怎么会……”
他的话，被第二声呼啸打断了。
“咚！”
山坡的另一头，第二声闷响传来。
宋亦川放下了望远镜。
“偏了。风速比预想的要大。”
他迅速地在草稿纸上计算着。
“方位不变，表尺减5！”
“二号目标区域，三发急速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