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的拳头，还悬在半空中。
那股子“老子豁出去了”的狠劲，被宋亦川的平静，撞得粉碎。
他看着那个年轻人，就像在看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怪物。
“好。”
许久，李云龙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一个字。
“你要实验室，老子给你挖！”
“你要安静，老子把后山给你封了！一只鸟都他娘的飞不进来！”
他猛地转过身，像一头旋风，冲出了窑洞。
“张大彪！给老子滚过来！”
“把工兵连，不！把全团能喘气的，都给老子叫来！”
“带上镐！带上锹！”
“天亮之前，谁要是挖不出一个，能让苍蝇都嫌干净的窑洞！”
“老子就把他，塞炮管里，一炮轰上天！”
整个赵庄，再一次，被这个男人的咆哮，搅得天翻地覆。
……
夜，深了。
一个全新的，被清理得一尘不染的窑洞里。
只剩下，宋亦川一个人。
石门，被从外面，缓缓关上。
隔绝了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光。
也隔绝了，整个世界。
黑暗，像水一样，淹没了他。
冰冷，粘稠。
宋亦川缓缓地，坐在地上。
他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片，比黑暗更深邃的，虚空。
一行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文字，在虚空中，缓缓浮现。
【任务：‘钢铁之血’己触发。】
【任务目标：研发并量产合格的覆漆钢壳弹。】
【任务奖励：解锁‘初级化工科技树’。】
【失败惩罚：永久剥夺‘精密机械加工’知识库。】
宋亦川的身体，微微一颤。
他没有去看奖励，也没有去看惩罚。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虚空的深处。
像是在，与一个看不见的神魔，对话。
“我需要，钢壳弹的完整技术。”
他的意识，在虚空中，发出了无声的请求。
【权限不足。】
【该技术涉及‘材料学’、‘金属热处理’、‘高分子化学’多个领域。】
【当前可提供：基于现有资源的，三种可行性方案。】
【请选择。】
三份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虚拟文件，出现在他面前。
宋亦-川的“手”，伸向了第一份。
【方案一：低碳钢冷冲压成型。】
【优势：工艺相对简单，对设备要求较低。】
【劣势：成品率低于30%，弹壳强度不足，炸膛风险高于15%。】
宋亦川的心，沉了下去。
百分之十五的炸膛风险。
这意味着，每打七发子弹，就可能有一发，会把战士的脸，连同那支崭新的枪，一起炸碎。
他看向第二份。
【方案二：中碳钢热处理后冲压。】
【优势：弹壳强度高，性能稳定。】
【劣势：工艺极其复杂，需要精确控制热处理温度与时间，现有设备无法满足。失败率99%。】
这等于，一条死路。
他的希望，落在了最后一份文件上。
当他“看”清上面的内容时。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方案三：渗碳钢技术。】
【核心：利用低碳钢，在表面进行渗碳处理，形成外硬内韧的复合结构。】
【优势：性能接近黄铜弹，成品率可控。】
【劣势：需要消耗大量木炭，并需要一种特殊的催化剂配方。】
【系统正在推演催化剂配方……】
【推演中……】
【警告：推演将对使用者精神产生巨大负荷。】
【是否继续？】
宋亦川毫不犹豫。
“继续。”
下一秒。
他的大脑，像被一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
“轰——！”
无数的化学式，分子结构图，繁杂到令人发疯的数据流。
像一场信息的雪崩，冲进了他的脑海！
“砰！”
他听到了枪声。
是他在一线天，开的那一枪。
那个鬼子军曹，眉心中弹，向后倒去的画面。
在他的脑海里，一遍，一遍，又一遍地，疯狂重播！
清晰无比。
连溅到他脸上的，那滴血的温度，都那么真实。
“呕……”
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干呕。
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催化剂配方推演完成。】
【防锈漆配方推演完成。】
【警告：使用者精神状态濒临崩溃。】
【建议立即中断连接。】
“不……”
宋亦川咬着牙，用指甲，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心。
血，流了出来。
用疼痛，来对抗那足以将他撕碎的，精神风暴。
“模具……我需要，冲压模具的图纸。”
【权限确认。】
【正在生成……】
又一场，信息的雪崩。
这一次，是上百张，无比精密，无比复杂的，机械图纸。
每一个角度，每一个尺寸，每一个公差。
都像烙印一样，刻进他的脑子里。
“噗……”
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他的鼻孔里，流了出来。
是血。
他用手背，胡乱地擦了一把。
然后，他挣扎着，爬到那张唯一的桌子前。
点亮了，那盏昏暗的油灯。
他拿起笔。
在那一沓，雪白的草纸上，疯狂地，书写起来。
化学式。
流程图。
模具图。
他的笔，快得，像是在跳舞。
像是在，把他脑子里，那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拼了命地，倾泻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写了多久。
一天？
还是两天？
当他画下最后一笔的时候。
他手里的铅笔，“啪”的一声，断了。
他也像一根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的绳子。
一头，栽倒在桌上。
不省人事。
……
“咚！咚！咚！”
石门，被砸得山响。
“川子！川子！你他娘的还活着吗！”
是李云龙的声音。
他己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他守在门口，就像一尊门神。
“团长！不行！得把门撞开！”张大彪急道。
“撞！给老子撞！”
几个战士，扛着一根巨大的圆木，狠狠地，撞向了石门！
“轰隆！”
石门，被撞开了。
李云龙第一个，冲了进去。
然后，他傻了。
赵刚，王老铁，所有冲进来的人，都傻了。
他们看到。
宋亦川，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他的身下，是一大摊，己经干涸的，黑色的血迹。
他的脸上，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桌子上，地上，散落着上百张，写满了，画满了各种鬼画符的图纸。
“川子！”
李云龙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捏爆了！
他像一头疯牛，冲了过去，一把将宋亦川，抱了起来。
很轻。
轻得，像一片羽毛。
“快！叫军医！叫卫生员！”
李云龙的声音，嘶哑，扭曲，带着哭腔。
“他娘的！都死了吗！快去啊！”
赵刚颤抖着，伸出手，探了探宋亦川的鼻息。
很微弱。
但，还有。
“还……还活着……”赵刚的声音，也在发抖。
王老铁没有去看宋亦川。
他的目光，被桌上那些图纸，死死地吸住了。
他颤颤巍巍地，拿起一张。
上面画的，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结构复杂的冲压模具。
精准，完美。
像是，神的手笔。
他又拿起另一张。
上面写着，一连串他看不懂的，天书般的化学符号。
下面，是精确到“克”的，配比。
“木炭……石灰石……硝石……”
“还有这个……这个是什么……”
王老铁的眼睛，越瞪越大。
他的手，开始抖。
他不是个读书人。
但他干了一辈子铁匠，他看得懂，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人，能想出来的。
这他娘的，是神仙，在传法！
他看着那些图纸，又看了看，被李云龙抱在怀里，生死不知的宋亦川。
“宋先生……”
老铁匠的脸上，老泪纵横。
“你这是……把自己的命。”
“炼成了，咱们的……子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