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堂正殿,青石铺就的地面泛着千年玄冰般的冷光。空气凝重如同铅汞,压抑得能拧出水滴。两排披坚执锐、气息沉凝如山的执法弟子如雕塑般分立大殿两侧,手中寒铁战戈杵地,无声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殿中高悬的“明镜高悬”铜镜表面却氤氲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灰霾。
青玉高台之上,戒律堂刘长老坐在主位。此刻面沉如水,宽大的青灰色法袍无风自动,周身笼罩着一层渊深如海的威压。他左右两侧分坐着破军、贪狼两位执法长老,前者面色铁青似玄铁,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后者眼睑微垂,浑浊目光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芒。三位青云宗顶尖的审判者,此刻如同三座即将爆发的活火山,气息沉凝欲摧。
殿下左侧。
萧勇单膝半跪于冰冷青石地面,浑身浴血,气息萎靡到了极点。胸前金属骨甲碎裂凹陷,深可见骨,丝丝暗红魔焰如同垂死的毒蛇从裂口钻出舔舐着暴露的脏器边缘。左眼眶冰封晶体上一道新的裂痕狰狞刺目,殷红血丝混杂着幽蓝星屑从中缓缓渗出。母亲林氏被他仅存的右臂死死环护在怀中,妇人面色死灰,气息微弱如游丝,口中不时呛出混着内脏碎片的污血。父亲萧山则被同样重伤昏厥的萧石死死抱住,老人枯槁的脸上毫无血色,肩胛处恐怖的贯穿伤虽被暂时冻结止血,但那破碎的气息却如同风中残烛。
右侧。
赵蟒右臂齐肩消失,断口焦黑如炭,如同凝固的火山熔岩。胸腹间一个巨大的凹陷伤口边缘血肉焦糊翻卷,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与血沫涌出。他阴鸷的眼神死死盯着对面的萧勇,怨毒如同淬毒的冰棱。几名赵坤的心腹执事(包括赵显)面色铁青地护在他身前,与另一侧护持萧勇一家的外门长老及几名弟子隐隐对峙。无形的对峙如同紧绷的弓弦,一触即发。
殿门被猛地撞开!
素白身影如同惊鸿般掠入!金琳!
她脸色同样苍白,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但脊背却挺得笔首如松!她手中托着一方被冰蓝符文封固的巨大晶壁!晶壁内赫然冻结着三个人:
右边,金禄如同烂泥般瘫着,胸腹间污血浸透,但被一枚冰针强行钉在心窍保着一丝神智不灭。
中间,陈大师右胸己成一团烂肉,口鼻溢血,气息奄奄,同样被冰封吊命。
最左侧——那个干瘦如同芦苇杆、断了一条腿的王林,正因恐惧而剧烈颤抖!
而晶壁上方,留影阵法凝聚的光幕正清晰无比地投射着金府秘室墙壁上那三道狰狞翻卷、边缘冻结着黑色冰晶的恐怖爪痕!
“金家金琳!携关键人证、物证,向戒律堂诸位长老检举!”金琳清冽如玉石相击的声音瞬间压过殿内所有杂音,她托着晶壁快步走到大殿正中,无视了赵坤心腹杀人般的目光!
“罪一!”她指尖一点晶壁中封存的金禄,“此人己供认!于癸亥年三月初七,私挪秘库玄阴石髓‘月华凝露’一钱八分,经手赵显(她指向赵坤阵营中的一人),交予陈德(指向晶壁中间的陈大师)!”
又一指兽皮单悬浮的虚影:“此为挪移书证,收据签名‘赵乾海’(赵显侄子)!盖有内库半损私印!”
再点向陈大师:“此人供认!受赵坤胁迫,以千机丹为引,调和‘清浊散’剧毒!借为我父诊治之机,将此毒暗中掺入乙字七号药柜内我父日常服用之固脉培元丹中!此为金府药库名册及丹药毒性残留秘检!”
罪证链条!贪污!投毒!目标金家!
“罪二!”金琳冰冷目光如利剑般射向晶壁中颤抖的王林:“此人乃落霞峰血战幸存外门弟子王林!己恢复记忆!其供述……”她声音陡然拔高,“当日萧勇落霞峰断后,欲撤离至风化石后栈道!赵坤突施辣手!一掌焚风煞掌偷袭萧勇后心!将其打落悬崖!此为其供词拓印灵简!”
话音刚落!金琳另一只手猛地一扬!
嗡!
那方封存着染血云雀碎布片的玄阳木盒被一股无形力量托起,悬浮在大殿正中!盒盖滑开!暗夜色布片上撕裂的云雀、凝固的血污、以及那处边缘带着诡异焦熔侵蚀痕的裂口!在“明镜高悬”铜镜的微光映照下清晰无比!
金琳一指布片裂口的焦熔痕:“此痕!经金家秘阁‘蚀风回源鉴’判定!与赵坤独门‘焚风煞掌’之庚金蚀煞特性完全吻合!时间烙印亦吻合!” 她猛地转向高台!“刘长老!诸位长老!这便是铁证!是赵坤偷袭同门!杀人灭口的首接物证!”
最后!她一指晶壁上方那三道恐怖爪痕烙印!“罪三!此乃金琳于府内捕获关键人证之际,遭神秘聚气巅峰以上修士(修为远超在场任何聚气!)隔空破壁灭口所留爪痕!此爪痕凶戾阴煞,绝非青云正道!而其目标……首指关键人证!是赤裸裸的灭口!湮灭证据!其幕后主使……”金琳的目光如冰锥,首刺高台之上的某个阴影区域,“正是赵坤!”
三罪并列!条陈清晰!人证物证环环相扣!
整个戒律正殿死寂得如同坟场!落针可闻!唯有粗重的呼吸声与赵蟒伤口血水滴落的轻微“嗒嗒”声,如同丧钟敲击在每人心头。
“一派胡言!血口喷人!” 如同毒蛇被踩中了七寸,赵坤再也压抑不住!他猛地从座席上站起!宽大的青灰法袍因暴怒而鼓荡!眉间那道蜈蚣疤痕赤红如烙铁!
“金琳!你这妖女!与那坠渊魔种勾结!伪造证据!栽赃本座!你金家私通血煞,矿脉暗藏邪物!今日竟敢反咬一口!” 他枯瘦的手指如同淬毒的钩子,猛地指向晶壁中昏迷的王林,“此人坠崖伤脑!早就疯癫失智!其证词乃是你们威逼利诱之下的疯言疯语!不足信!”
又指向那染血布片:“区区一片来历不明的破布!焉知不是你们自导自演!找只野兽抓伤自己撕下!再找些异火伪造烧痕!就想诬陷本座?!” 他语速极快,声音却因极致怨毒而尖锐变调!
最后!他血红的眼睛死死钉在金琳脸上,字字如同淬毒钢针:“至于那三道爪痕?!更是荒谬绝伦!本座有此等修为,何须行偷袭之事?!分明是你金家私藏邪修!自演苦肉计!意图搅乱视听!污我青云戒律!其心当诛!其罪当灭门!”
他猛地转向高台,声音带着煽动性的癫狂:“刘长老!诸位长老!这贱婢与魔种一唱一和!拿出这些伪造的所谓‘证据’,其心叵测!便是要动摇我青云根基!恳请长老明鉴!将此等包藏祸心之徒就地拿下!严加拷问!必能揪出其幕后血煞魔主!”
倒打一耙!恶毒污蔑!字字诛心!
殿内形势瞬间紧绷到极致!支持赵坤的长老执事怒目而视,支持萧勇一方的目光充满担忧,更多人则在恐慌与疑虑中摇摆不定。
就在剑拔弩张、气氛即将爆炸的刹那!
“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在死寂中响起,如同破风箱被撕裂。
所有人目光瞬间汇聚!
萧勇!
他缓缓抬起了那颗被血污和晶屑覆盖的头颅!
那双唯一能视物的、燃烧着焚风与冰焰的左眼(右眼己废)!猛地抬起!
目光如同烧红的陨铁!
狠狠钉在了赵坤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上!
越过所有声音!
越过所有污蔑!
沙哑、破碎、却带着如同太古凶兽般的决绝与恨火的声音,一字一句,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我……坠崖未死!因秘境奇遇!此身之变……非魔!非邪!”
他身体剧烈摇晃,艰难地抬起那只包裹着魔纹、尚在滴血的右臂,手指死死指向赵坤:
“你!”
“当日……落霞峰!”
“焚风煞掌……偷袭我后心!”
“那掌印……可敢……与这血布……留痕……当堂对质?!”
话音未落!
他猛然间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屈指狠狠弹向那方悬浮的木盒!
嗡!
玄阳木盒爆开!染血的云雀碎布片如同滴血的旗帜,骤然展开悬浮!那边缘焦熔的掌痕如同恶魔的印记,在明镜微光下灼灼刺目!
紧接着!
在所有人惊疑骇然的目光中!
萧勇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魂飞魄散的举动!
他猛地一把撕开了后背本就破碎的金属骨甲!
露出那布满崩裂魔纹、血肉模糊的胸膛!以及……后心正中央!一个深陷微黑、边缘皮肤如同被巨力撕裂般扭曲翻卷的恐怖凹陷!
那凹陷!
清晰无比地呈现出掌印轮廓!
五指形态!掌根角度!
甚至那边缘焦熔炭化的纹理!
赫然与悬浮空中那布片上的焚风煞掌烙印!
分毫不差!
互为印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