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正殿内如同投入了寒渊的死水。萧勇后心上那触目惊心的微黑掌印凹痕,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所有人眼中!那掌形、角度、焦灼纹理,与空中悬浮的染血云雀布片上的印记几乎是从同一个熔炉中倒出的模具!这视觉上的重叠冲击力,远胜千言万语!
刘长老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在萧勇那狰狞的后背与布片之间。左侧的破军长老脸色铁青,握住寒铁扶手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凸,仿佛要将精铁捏碎!右侧的贪狼长老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精芒,微微前倾了身体。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被抽干,只余下赵蟒伤口滴血的嗒嗒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哈……哈哈哈!” 死寂中,赵坤枯槁的脸上肌肉猛地一阵疯狂抽动,喉咙里竟迸发出一串尖锐、扭曲得如同夜枭泣血般的大笑!
“妙啊!当真是妙!” 他猛地转过身,宽大的青灰法袍因剧烈动作而狂舞!眉间那道蜈蚣状疤痕赤红欲滴,仿佛随时会爬出来噬人!那双浑浊眼珠死死盯在萧勇血肉模糊的胸膛上,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审视与狂热的讥诮。
“好一个‘坠渊奇遇’!好一副‘非魔非邪’的尊荣!”
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烧红的烙铁刮过冰面,每一个字都淬着极致的恶毒!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孽种胸腔里烧焦蠕动的玩意是什么?!” 他枯瘦的手指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点向萧勇胸前那翻滚着粘稠暗红魔焰、散发着浓烈硫磺与金属腥气的裂口,以及那片焦黑掌印深处隐约可见的、扭曲盘踞如同活物的黑色金属脉络!
“魔焰缠心!筋骨异化!这每一处伤口!都散发着令青云清正之气都要污秽退避的邪煞死气!这分明是堕入魔道,修炼邪功,遭了天道反噬的烙印!是被九幽魔火蚀骨焚心!是被煞煞黑金浸染血肉!这是彻头彻尾的魔躯!”
他猛地挥袖,指向悬在半空的染血布片,声音因怨毒而嘶哑:
“而那布片上的焚风印记?!呸!”
赵坤狠狠啐了一口,眼神中燃烧着狂悖的火焰:“此子早己魔性深种!为了今日这番构陷栽赃的把戏!他竟能狠下心肠,催动体内那股邪魔异力腐蚀自身血肉!模仿本座独门掌意!制造假伤!” 他眼中跳跃着疯狂的光,“谁能证明那胸口的伤痕就是当日所留?!谁能证明这布片不是他用魔功自残后从身上扯下再栽赃于我的‘道具’?!”
他死死扫过全场,声浪如同惊雷炸响:
“此等为达目的,不惜毁身作伪的狠毒魔性!正是邪魔外道豢养的疯狗才有的手段!诸位!你们还看不清吗?!”
大殿内一片死寂!支持萧勇的弟子眼中愤怒燃烧,但也有不少执事弟子面露惊疑动摇之色。魔躯太过诡异,赵坤的指控并非全然无理!
“至于那个‘疯子’王林!”赵坤枯爪猛然点向金琳封印晶壁内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断腿少年,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刘长老!诸位执法长老!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此子精神早己被坠崖创伤彻底摧毁!他眼中布满的血丝!他浑身无法控制的抽搐!无不是惊魂失魄,心魔缠身的症状!这样一个人说的话……”他声音陡然带上刻骨的讥嘲,“比山野梦呓更加不如!定是金家妖女用邪法,或是以那萧勇孽种的魔血魔符,强行迷了他的魂窍!塞进那些污蔑本座的‘记忆’!只为今日这条疯狗能在公堂之上狂吠几声!替它的主子撕咬良善!其心!其行!人神共愤!”
金琳脸色冰寒,正欲开口辩驳。
“还有金家灭口爪痕?!”赵坤猛地转向高悬晶壁上那三道散发着恐怖湮灭气息的爪印烙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洞穿一切的“悲愤”:
“这爪痕之力远超聚气!阴煞污秽!分明是魔门巨擘的手笔!金家!你好深的算计!”他枯瘦的手指如同利剑,首指金琳面门:“定是你金家私藏豢养的魔头!在你擒下‘所谓’人证之时,故意现身‘灭口’!留下这超越你金家能力的凶痕!栽赃给本座!以此洗脱你金家勾结外魔、暗害亲夫、图谋玄阴矿脉的重罪!这盘棋,步步血腥!招招歹毒!你金琳!你萧勇!还有金家那苟延残喘的老不死!你们三个魔物唱的好一出双簧!就是要借本座的‘死’!为你们夺矿、夺权铺路!就是要用本座的头颅!去染红你金府血煞魔坛的祭鼎!!”
字字如刀!颠倒是非!将自身罪恶反泼,生生描绘成了一场惊天动地的魔道阴谋!污蔑萧勇毁身作假!污蔑金琳迷魂证人!污蔑金家勾结魔头演苦肉计栽赃!更将三人塑造成谋财害命、丧心病狂的魔道三凶!恶毒首指灵魂深处!
“血口喷人!!”萧石在角落双目赤红,挣扎嘶吼。
破军长老猛地拍案而起:“赵坤!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贪狼长老眼中精光闪动,似在衡量。
刘长老眉头紧锁如铁,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尺规,反复在几方证物与人之间游走衡量。萧勇的魔躯是疑点!王林的状态是硬伤!金府爪痕来源诡异!而赵坤身为执法长老,身份本身就是一层屏障。证据确实有重大疑点难以迅速确证!尤以王林那惊恐颤抖的状态最为致命!
“够了!”
刘长老沉厚如钟的声音终于压下了所有喧嚣与对峙!殿内瞬间死寂!
“今日之事,牵扯重大!物证尚有疑点!人证亟待固护!两相辩驳,皆言有理,然……”他目光扫过场中双方,“萧勇伤躯异状,确需详察本源;王林心智状态,需由药阁长老秘法固魂定魄,以证证词纯粹;金府魔道爪痕之根由,亦需深挖细查!未水落石出之前……”
他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不容置疑的威严:
“赵坤长老!”
“为肃清嫌疑、配合后续彻查,即日起暂卸执法堂所有职司,于戒律堂后山‘静心院’幽居自省!非召不得出!不得与外界私通音讯!”
“萧勇!”
“重伤需治!其体本源之疑需查明!且涉及劫救双亲、私闯禁地(金府矿库据点)、当堂斗法,虽事出有因,亦需暂行羁押看管!带至后山‘洗心台’秘洞禁室!由本座亲设禁制!灵阵殿长老每日亲临诊视!非本座法旨,任何人不得探视接近!”
“萧山、萧林氏、萧石三人!伤重垂危!移至灵药阁‘百草玄室’严加看护救治!其安全由本座亲自过问!”
“金琳!带回‘证人卷宗’!封存所有证物!交归本座亲自保管!” 他一指金琳护身的晶壁,“此三名人证,移至戒律堂秘牢!加派本座亲卫轮值看守!任何人妄图接近灭口者,格杀勿论!”
“待疑点查明,证据确凿之时,本座当行雷霆手段!以正青云铁律!”
命令斩钉截铁!看似将双方皆限制看管,实则——
萧勇一家连同金琳带来的关键人证,尽数被刘长老以“保护救治”、“隔离审查”之名,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而赵坤,仅仅是被软禁在赵家势力影响渗透的戒律堂后山!
高下亲疏!
己露端倪!
赵坤眼中掠过一丝隐藏极深的怨毒与得意!他深深一揖,声音却带着一丝冤屈:“谨遵法旨......!” 但没人注意到,他垂首时,嘴角那抹一闪即逝、如同毒蛇吐信般的狞笑。
“带下去!” 刘长老大袖一挥!数名气息精悍的亲卫执法弟子迅速上前,将气息萎靡的萧勇强行架起,拖向殿后深处幽暗的门径!金琳冷冷看着刘长老命人收走晶壁与所有证物原件,紧握的指节微微发白,转身跟随押解人证的弟子离去。
大殿之内,唯余下那三道悬空的爪印烙印无声闪耀,如同深渊洞开的眼,凝视着人心最深的诡谲。
一场风暴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但涌动的暗潮,己如同毒藤,悄然缠向了后山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