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月抱着军绿色挎包,沉默地望着前面蜿蜒的路。
田霞还在一旁絮絮叨叨。
“宁月,你也别担心,老板答应我,会给你找个好后生,不会把你塞给一些糟老头子的,不过路途是远了一点,反正你爸妈也不想让你回去…”
沈宁月凝视着前方。
田霞继续说着话:“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命吧…”
还未等她说完,在一个九十度拐弯处,沈宁月忽然站起身,两手猛地一推,将黑衣中年男人推下车,她顺势也从三轮车上掉落下来,手掌蹭到水泥地上擦破了皮,她顾不得这许多,迅速起身,往他们来时的路上拼命向前奔跑。
几人还没缓过神来,等他们发现沈宁月跑了很远,立即将三轮车停靠在一旁。
“追!”
“别跑!”
沈宁月把军绿色挎包甩在身后,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前跑去。
后面的三人紧追不止,沈宁月跑得胸口疼,又十分慌张。
千万不能再被他们逮住,等他们有了防备心,自己是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了。
前面有一条人流如织的商业街,她毫不犹豫地往里面窜了进去。
她像只泥鳅般,滑不溜秋地在人群的缝隙里穿插而过,后面追踪她的人被甩得越来越远。
谁料,旁边一道大力推了她一下,她整个身体往水泥地面扑了上去,右手的手臂被蹭得疼痛灼热,整块皮都被擦掉了,稍稍一动,那种尖锐的疼痛首冲她的脑门,眼泪忍不住溢了出来。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脸上被猛地扇了一个巴掌,打得她头晕目眩,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等她稍微意识到,自己被这两中年男人揪着头发往商业街外面扯时,忍不住地朝人群中大喊起来。
“救命,他们是人贩子,救救我…”
忽然间,人声鼎沸,议论纷纷。
“找个人报警吧。”
“对,对…”
“往前走五百米有个岗亭。”
姗姗来迟的田霞见两人逮住了沈宁月,叉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宁月,你跑什么呀,你偷拿老板的钱被逮住了还有脸喊。”
她跟着又朝旁边围观的众人说话:“没事了,没事了,我们等会就要将她扭送到公安局,绝对不会助长偷盗的歪风邪气。”
沈宁月看到人群听到田霞的话边指责她边散了,绝望地喊叫。
“他们真的是人贩子,求求你们谁帮我报警…”
黑衣男子见状又扇了她一个巴掌。
“偷了钱还嘴硬,这就把你送到公安局。”
沈宁月被他们拽着头发往外拉去,她忍着头皮被拉扯的疼痛,用力地推开黑衣男子,捡起店铺装修还剩下的砖块,往旁边一家高档衣服店的橱窗玻璃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玻璃炸裂的声响惊呆了众人。
衣服店老板迅速让手下围住了人。
“敢砸烂我的玻璃,赔钱…”
沈宁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没钱,要不报警吧。”
三人听得脸上很是惊慌,急忙拉住沈宁月,拨开人群就要往外走,谁料被服装店老板带着他的店员给围了起来。
“不赔钱就想走,没门。”
沈宁月趁他们在拉扯之际,挣脱黑衣男人的手,猛地往外逃跑。
谁料,田霞眼疾手快扯住了沈宁月军绿色的挎包,沈宁月没有半丝留恋地钻出书包的带子,就这么疾速地消失在人群之中,一晃就再也看不见了。
三人还想去追,被服装店老板拦住索要赔偿,拦住不准他们离开。
沈宁月不断地往前跑,跑得实在呼吸不过来,跑得腿脚失了力气,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她不安地往后看了看,扶住一根电线杆子不停地喘着气,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她虚脱地靠在电线杆上,慢慢地滑坐下来,缓一口气。
等不再头晕目眩,她才拖着受伤疲惫的身子往前慢慢走去。
她走到一处简陋的公园里,找了个空闲的凳子坐了下来。
这会儿,身体才给出反应。
疼,全身都疼,从里疼到外。
呼吸一下,肺部就像被火燎了般,而双腿犹如灌了铅,沉重得抬不起一点,她穿的白色短袖,右手被擦伤的伤口,血珠密密地冒了出来,汇成一道溪流,一滴一滴地落到地面,手肘处,青肿一片,不堪入目。
她喉咙哽咽了一下,吞咽的疼痛使得她眼眶噙满泪水,雾蒙蒙地模糊了她的视线,使得她看不清前面应该要走的路。
她想,先去吃点东西吧。
火车上没吃,下了火车也来不及吃,首到现在都饿着肚子。
她掏了掏全身上下,没找到一分钱,只剩下一张孤零零的身份证躺在裤袋里。
这还是出站检查时留下来的。
她拿着身份证看了许久,上面的人头发乱糟糟的,一脸懵,黑白照看不清瞳孔里的神色,但她知道,那里面的她彷徨,自卑,恐惧,还有对未来的迷茫。
这是广城市的郊区,她沿着别人指的方向,朝闹市区慢慢走了去。
路途中,她发现,在这里,喝一口水都要收费,免费的公厕有人在外面摆了张桌子收钱。
要不去火车站吧,好歹那里的公厕和自来水都是免费的,可仔细想想,她又害怕田霞会带着那些人守在那里。
后来,她看到了一座医院。
广城市第一人民医院。
她站在医院门口,心里细细思索,这里,应该是个过夜的好地方。
她走进医院,在医院的水龙头里清洗了手臂上的血渍,撩起衣服的尾部擦干了水,又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双手捧着水龙头流出来的水喝了几口,然后坐在门诊大厅的位置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下去。
“姑娘,姑娘…”
沈宁月猛地睁开眼,看见身穿制服的男人,顿时全身警惕。
“我是医院的保安,门诊关门了,你不能再在这里睡了。”
沈宁月这才清醒过来,面带羞赧地点了点头。
“对不起,我现在就离开。”
她出了门诊部,又来到了急诊中心,这里排队等着看病的人太多了,患者都不够位置,她也只好离开。
后来,她在医院花园的回廊座椅处,挨着柱子靠坐了下来,旁边的路灯影影绰绰,在孤寂的黑夜,勉强地照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