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走在前面,象牙白的礼服在灰暗的天色下显得格外清冷。
他手持鎏金手杖,尖端点在湿滑的石阶上,发出规律而清晰的叩击声,像某种精密的计时器。
秩序金右眼中,数据流如同瀑布般疯狂倾泻——分析着方才在静室内尘寰失控的能量波动频谱,推演着那幅“归终机”图纸与尘寰剧烈反应之间的因果关联,计算着钟离与尘寰之间那无法掩饰的、跨越时空的深刻羁绊对当前局势可能产生的变量影响。每一个结论都指向更深的谜团与更大的风险,让他那永远追求秩序与掌控的内心,第一次感到了强烈的不确定性。
三月七紧紧拉着星的手,粉蓝色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她琥珀色的眼睛里还残留着刚才目睹尘寰痛苦时的惊恐和后怕,小脸微微发白,时不时担忧地回头望向那越来越远、被云雾半遮半掩的青金楼阁。“星…阿尘姐姐她…真的没事吗?她刚才的样子好可怕…”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星沉默地握紧了她的手,另一只手紧握着棒球棍,金色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被山风吹拂、发出呜咽声响的嶙峋怪石和扭曲古松。她感受到了三月七的不安,也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如同暴风雨前奏般的压抑气息。“会没事的。”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在安慰三月七,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有我们在。”但她的目光深处,也藏着对尘寰那失控力量的深深忌惮。
尘寰走在队伍最后,步伐依旧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玄黑的长袍几乎与山道上的阴影融为一体。她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琉璃金与虚无黑的异色双瞳深处,那因图纸而掀起的惊涛骇浪己然平复,只余下深不见底的疲惫与空洞。左腕处,那枚岩晶手链隔着衣袖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感,像是一颗烧红的炭火,时刻灼烫着她的皮肤,也灼烫着她混乱的意识深处。无数破碎的、带着齿轮咬合声的画面碎片——巨大的机械结构、闪烁的尘晶回路、一个清冷高傲带着金属质感的女声在讲解着什么、还有那双沉淀着亘古岁月、此刻却写满痛楚的琥珀金眼眸——如同失控的走马灯,在她虚无的意识之海中疯狂旋转、碰撞,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与更深沉的迷茫。她只是本能地跟随着前方的身影,将自己封闭在冰冷的虚无外壳之内,隔绝着外界的一切喧嚣与探究。
山风呜咽,卷起枯叶盘旋。队伍沉默地行进在愈发陡峭湿滑的山道上,气氛凝重得如同化不开的铅块。
在钟离等人离去后,被留云借风真君广袖一挥,无形的仙力屏障瞬间合拢,隔绝了外界的风声与窥探。室内,檀香的气息似乎也被方才的剧变冲淡,只余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尘寰那冰冷虚无与混乱岩金交织的残留波动。
留云借风真君化身的清冷女子僵立在原地,凤眸死死盯着石桌上那个打开的金属匣子,盯着内壁上那幅线条精密、仿佛蕴藏着无穷智慧的“归终机”核心枢纽图纸,以及图纸右下角那两个刺眼的古老文字——**归终**。她的脸色苍白,紧抿的唇线微微颤抖着,清冷高傲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如此剧烈的裂痕。
“留云…”削月筑阳真君所化的青袍道人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打破了死寂,“那图纸…还有尘寰小姐的反应…你…你早就知道?”他温和的鹿眼中充满了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
理水叠山真君也沉默地看向留云,粗犷的脸上肌肉紧绷,如同压抑的火山。
留云借风真君猛地转过身,羽衣因动作剧烈而飘拂。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维持仙家的仪态,但声音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波动:“吾…吾只是将其作为上古机关术的巅峰遗存收藏研究!那图纸…那图纸上残留的智慧与力量,远超吾等现今所能理解!其核心的尘晶能量回路与空间折叠技术,甚至…甚至可能触及此界法则的边界!吾研究数百年,也只窥得皮毛!”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如同最痴迷的学者面对终极谜题,“至于…至于那个尘寰…吾先前只道她是邪魔外道,以邪法模仿故友形貌气息,亵渎亡灵!可…可她看到图纸时的反应…”她回想起尘寰眼中那瞬间爆发的、痛苦而混乱的金芒,那绝非伪装,“还有帝君…帝君他…”
理水叠山真君沉声开口,声音如同闷雷滚动,带着磐石般的重量,也带着深沉的困惑,“帝君之言,从未有虚!可…可若真是归终,她身上的气息…那冰冷、那死寂…那抹消一切的恐怖力量…与吾等记忆中的尘之魔神,判若云泥!”
“这正是最大的疑点!”削月筑阳真君眉头紧锁,忧虑重重,“魔神战争终结,吾等亲眼见证哈艮图斯为护归离集子民,力战而‘陨落’,魔神本源逸散,融入璃月大地…此乃天地法则!焉有魔神陨落后,本源不散,反而跨越星海,以如此…如此形态归来之理?!更遑论那‘虚无’之力…闻所未闻!若真如那星外来客所言,她乃践行‘虚无命途’之存在,甚至…其力量本质更在其上…”他不敢再说下去,眼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深深忌惮。
命途?星神?意志共鸣?”留云借风真君烦躁地一挥袖,带起一阵清风,“荒谬!力量岂能凭空而生?必有其本源依托!此等说法,太过虚无缥缈!然…”她话锋一转,凤眸中精光爆闪,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探究欲,“那尘寰抹消吾风刃、湮灭深渊雷网的手段,却是实实在在!非元素,非法则,乃是最彻底的‘存在抹除’!此等力量,若失控…”她看向窗外翻涌的铅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恐非璃月一隅之祸!”
“还有那天外之物…星穹列车!”理水叠山真君粗壮的手指重重敲在石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茶杯轻颤,“其庞然巨物,竟能藏匿无踪,连千岩军掘地三尺亦无所获!此等空间收纳之能,亦非此界常理!深渊教团己两次袭扰,目标明确!它们所求,绝非仅仅是驱逐‘天外来客’这般简单!吾恐…它们所图,是那列车本身,或是…那尘寰身上的‘虚无’之力!”他眼中充满了战士的警觉和对璃月大地的深沉忧虑。
“更关键的是,”削月筑阳真君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触及禁忌的凝重,“如此巨大的变数降临,天理维系者…岂会毫无察觉?祂的注视…又落在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