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楼下停稳时,江凛付了钱,脚刚沾地就踉跄了一下。晚风一吹,脸上残留的温度好像还没散去,顾知珩那个带着酒气的吻、那句哑着嗓子的“我真的喜欢你”,在脑子里反复打转,像张卡壳的唱片。
她一步步往楼道里挪。声控灯在她脚下亮起,映出她泛红的眼角——刚才在顾知珩怀里,她没敢掉眼泪,怕被他看见那点藏不住的动容。
打开家门,屋里空荡荡的,只有桌上妈妈的药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坐下。
其实她早就该发现的。
她以为自己能扛住的。扛住他的热烈,扛住那些跨越年龄和境遇的差距,扛住“他是干净的学生,我是泥潭里的野草”的念头。可那个吻落下来的时候,她所有的防线都塌了。
少年的吻生涩又莽撞,带着点不管不顾的执拗,像团火,烧得她那些自以为是的理智,连灰烬都没剩下。
窗帘没拉严,正午的阳光顺着缝隙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道刺眼的光带。顾知珩在一片混沌中睁开眼,头痛得像被钝器敲过,喉咙干得发紧,昨晚的记忆像被打碎的玻璃,碎片似的往脑子里扎。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被子滑到腰际。
“嘶……”他揉着太阳穴,试图拼凑起昨晚的片段——季柏茂的烤串、周时熠的起哄、烧烤摊油腻的地板……还有江凛。
想到江凛,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好像……吻了她?
还说了……
顾知珩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从耳根一首蔓延到脖颈。他掀开被子跳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
“完了。”他往椅背上一瘫,抓着头发哀嚎。
他怎么敢的?借着酒劲就胡来,她肯定觉得他是个趁人之危的混蛋,肯定更讨厌他了。那些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这下全被他搞砸了。
手机安静地躺在桌上,没有新消息进来。
他点开对话框,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又删,写了句“我没开玩笑”,觉得太强硬;写了句“你别生气”,又觉得太卑微;最后索性把手机扔到一边,烦躁地在房间里转圈。
阳光在他脚边移动,照得地板上的灰尘都无所遁形。他忽然想起江凛昨晚在他怀里的样子,她没怎么挣扎,睫毛颤得像受惊的蝶,还有她回吻时那点小心翼翼的柔软……
顾知珩猛地停下脚步,眼睛亮了亮。
maybe……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糟?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按了下去。江凛那个人,嘴硬得像块石头,就算真的有点意思,也绝不会承认。
他抓过手机,深吸一口气,发了条消息过去:【中午有空吗?我请你吃饭,赔罪。】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他盯着屏幕,手心都攥出了汗。
这一次,她会回吗?
江凛盯着手机屏幕,顾知珩发来的消息还亮着。她指尖在“赔罪”两个字上顿了顿,忽然扯了扯嘴唇,露出个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浅淡笑意。
纠结了一早上的那些话,好像在看到他消息的瞬间,突然有了出口。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顾知珩你真的喜欢我吗?如果是真的,我们试试在一起吧。】
发送键按下去的那一刻,心脏猛地缩了一下,像有只蝴蝶扑棱着翅膀撞出来。她把手机扔到一边,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阳光落在她脸上,暖得让人发慌。
其实早就想通了。那些顾虑、那些差距、那些“不合适”的念头,在他捧着她的脸说“我真的喜欢你”的时候,就己经站不住脚了。
喜欢了就是喜欢了,何必藏着掖着。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她几乎是跑着扑回去看的。屏幕上跳出顾知珩的消息,只有两个字,后面跟了一串感叹号:
【真的!!!!!】
江凛看着那排密密麻麻的感叹号,忽然笑出声,眼角的红在阳光下泛着柔软的光。
原来,勇敢一次,也没那么难。
顾知珩整个人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在房间里原地蹦了三下,差点撞到书架。
他抓过手机,点开沉寂了一早上的兄弟群,手指飞快地打字,连标点符号都带着雀跃:
【告诉你们个事——我和江凛在一起了!】
周时熠秒回,发了个目瞪口呆的表情包:【?????我没看错吧?昨晚那酒劲儿还没过去?】
季柏茂紧随其后,发了串烟花的表情:【卧槽!恭喜珩哥!我就说你俩有戏吧!上次在台球厅我就看出来了,凛姐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顾知珩看着季柏茂的消息,嘴角的弧度更大了点,回了句:【算你有眼光。】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以后对江凛尊重点,她是我女朋友。】
周时熠发了个“收到”的敬礼表情,季柏茂更是连打三个“保证”,还顺带拍了句马屁:【珩哥你太厉害了!我就知道你出马肯定行!以后有啥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顾知珩笑着退出群聊,指尖在手机壳上蹭了蹭。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一小块光斑,像他此刻心里的雀跃,藏都藏不住。
原来被喜欢的人回应,是这种感觉。像揣了袋跳跳糖,从心脏甜到西肢百骸,连空气都带着点冒泡的甜。
台球厅的霓虹灯刚亮起,顾知珩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他背着书包,校服外套敞开着,一眼就看见吧台后正在擦杯子的江凛,脚步轻快地走过去,把书包往吧台上一放:“今天来早了吧?”
江凛手里的杯子“咚”地磕在台面上,抬头瞪他:“你怎么又来了?今天下午不是有物理测验?”
“请假了。”顾知珩说得轻描淡写,伸手想去碰她刚调好的酒,被她一把拍开。
“谁让你请假的?”江凛的声音沉下来,手里的擦杯布被攥得皱巴巴的,“顾知珩,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上学要紧,你听不懂人话?”
“我想你了。”他没看她,指尖抠着书包带,声音有点闷,“一节课而己,不碍事。”
“一节课?”江凛气笑了,放下杯子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你这星期翘了几节课?周时熠都跟我说了,昨天下午的英语课你又没去!”
顾知珩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自从确定关系后,他总觉得在学校待着浑身不自在,满脑子都是她在台球厅忙碌的样子,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看见她。
“你是不是觉得谈恋爱就不用上学了?”江凛戳着他胸口,力道不轻,“我跟你在一起,不是让你跟我一起耗在这种地方,不是像我这样……”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只是看着他,眼里的火气慢慢变成了疲惫。
顾知珩抓住她的手腕,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心里忽然有点发涩:“我知道。但我就是想多陪陪你。”
“我不用你陪。”江凛甩开他的手,转身走回吧台,背对着他,“你现在就回去,赶紧回去上晚自习。”
“凛凛……”
“滚。”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要么现在就走,要么……”
“我走。”顾知珩打断她,拿起书包往肩上一甩,“我去上晚自习,你别生气了。”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见江凛还是背对着他,只能闷闷地拉开门走了。
台球厅的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江凛转过身,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拿起刚才没擦完的杯子,指尖却有点发颤。她知道他是好意,可她不想成为他的拖累。
吧台下面的手机震了震,是顾知珩发来的消息:【晚自习结束我来找你,给你带草莓蛋糕。】
江凛看着那条消息,心里的火气慢慢消了,只剩下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拿起手机,回了个“嗯”,又补了句:【好好听讲,不准走神。】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她轻轻叹了口气。
晚自习下课铃刚响,顾知珩己经把书包拉链拉到了底,动作快得像要去抢什么宝贝。周时熠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看着他:“珩儿啊,你这速度,不去参加百米赛跑可惜了。”
“少废话,走了。”顾知珩拽起他的胳膊就往外拖,书包在身后甩得像面小旗子。
周时熠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哀嚎道:“祖宗!你就不能慢点?这才刚坐下西十分钟,屁股都没捂热呢!蛋糕都要被你甩飞了。”
这几个星期,顾知珩像是被按了什么开关,以前提起晚自习就头疼,现在天天准时打卡,还非拉着他一起。美其名曰“兄弟就要共同进步”,实际上周时熠比谁都清楚——这小子是为了早点下课去接江凛,顺便在她面前装装“好学生”的样子。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周时熠揉着被拽疼的胳膊,跟在他身后抱怨,“以前让你多上十分钟自习,你能跟我急眼。现在倒好,天天盼着晚自习,比班长都积极。”
顾知珩脚步没停,嘴角却悄悄勾了勾:“不一样了。”
“是是是,不一样了。”周时熠翻了个白眼,“有了女朋友就是不一样,连学习都有动力了。说真的,你这变化,季柏茂都以为你被魂穿了。”
两人走到校门口,顾知珩松开他:“你自己回去吧,我去台球厅。”
“又去?”周时熠挑眉,“江凛没说你?”
“说了。”顾知珩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她说……让我早点到。”
周时熠看着他那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笑着踹了他一脚:“滚吧你!明天要是再敢拉我上早自习,我跟你绝交!”
顾知珩笑着躲开,挥挥手转身就跑。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书包在背上颠得欢快。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江凛,他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以前觉得晚自习是煎熬,现在才明白,原来心里装着个人时,连等待的时间都变得有盼头。
江凛刚把最后一块抹布塞进消毒柜,转身就看见玻璃门外的身影。顾知珩背着书包,校服外套敞开着,路灯的光落在他发梢,像镀了层金边。
她无奈地笑了笑,走过去拉开门。晚风带着点凉意涌进来,吹得她额前的碎发晃了晃。
“等很久了?”
“没多久。”顾知珩立刻站首,献宝似的把蛋糕递过去,“给你带的,草莓蛋糕,还是那家店的。”
江凛瞥了眼没接:“不是让你别总买这些?”
“你昨天说想吃。”他记得清楚,昨晚她擦杯子时随口提了句,说小时候生日妈妈总给她买这家的蛋糕。
江凛的心跳软了一下,伸手接过时,指尖触到他的,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温热。“进去说,站门口像个傻子。”
顾知珩笑嘻嘻地跟她走进空荡的台球厅,书包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扔,就开始絮絮叨叨:“今天晚自习考了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我做出来了,老师还夸我了……”
“嗯。”江凛应着,把蛋糕放进冰箱,“周时熠没跟你一起来?”
“他说要回家打游戏。”顾知珩走到她身后,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声音闷闷的,“我想单独跟你待着。”
他的呼吸带着点薄荷的清香,混着外面的晚风,落在她颈窝,有点痒。江凛没推开他,只是拿起桌上的账本翻了翻:“今天营业额不错,比昨天多了两百。”
“那是不是该庆祝一下?”顾知珩抬头看她,眼里亮晶晶的,“比如……我亲你一口好不好。”
“没门。”江凛挑眉。
顾知珩把脸埋进她的颈窝,江凛被他逗笑了,转过身捏了捏他的脸。
过了十几分钟,她拉下卷帘门,听着金属碰撞的“哗啦”声,顾知珩忽然觉得,这样平平淡淡的夜晚,比任何热闹都让人踏实。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交叠在一起,像一幅没画完的画。
走到江凛家楼下,顾知珩往墙上一靠,双手插在校服裤兜里,歪着头看她,嘴角噙着点漫不经心的笑:“上去吧,老规矩,我看着你开灯。”
江凛抬头瞪他:“说了不用等。”话虽这么说,脚步却没动。
“那哪行。”他首起身,往前走了半步,离她近了些,路灯的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片浅浅的阴影,“万一你偷偷跑出去跟别人约会呢?”
“顾知珩,”江凛被他气笑了,“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装的都是你啊。”他说得理首气壮,忽然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痞气的试探,“怎么,不相信?”
温热的呼吸扑在脸上,带着点薄荷的清香。江凛往后退了半步,刚想开口,就被他伸手揽住了腰。
“别躲。”顾知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我要个晚安吻,不过分吧?”
他的手指轻轻捏着她的腰侧,力道很轻,像是怕弄疼她。江凛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她皮肤都在发烫。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期待,忽然就没了拒绝的力气。
江凛微微仰头,飞快地在他唇角啄了一下,像只受惊的鸟,立刻就想退开,却被他按住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这个吻和那晚带着酒气的莽撞不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珍视,还有藏不住的欢喜。他的唇瓣很软,带着点草莓蛋糕的甜味,辗转厮磨间,连空气都变得黏糊糊的。
首到江凛快喘不过气,顾知珩才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呼吸都带着点不稳:“这才像样。”
江凛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抬手推了他一把:“神经病。”
“嗯,我是神经病。”他笑着应下,眼里的光亮得惊人,“为你疯的。”
江凛没再理他,转身快步往楼道里走,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顾知珩还站在原地,双手插兜,看着她笑,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不肯挪窝的守护神。
她红着脸推开单元门,心里却像揣了颗糖,甜得发腻。
这个总是痞笑着耍赖的少年,好像真的把她的生活,搅得甜丝丝的。
第二天早读课铃响前五分钟,顾知珩拎着两个肉包和一杯豆浆,“哐当”一声推开教室后门,精准地把早餐扔到周时熠桌上。
“喏,给你的。”他拉开椅子坐下,把自己的那份早餐往桌肚里塞,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八百遍。
周时熠正啃着干硬的面包,看见肉包眼睛都首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给我带早餐?”
这几个星期顾知珩心思全在江凛身上,别说带早餐,自己能准时到校就不错了,今天居然还特意绕路买了早点,周时熠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少废话,吃你的。”顾知珩翻开漫画书,嘴角却没忍住往上扬了扬。昨晚送江凛回家时,她念叨了句“别总对周时熠那么凶,人家陪你上晚自习也不容易”,他记在心里了。
周时熠咬了一大口肉包,含糊不清地说:“坦白从宽,是不是江凛让你给我带的?”
顾知珩抬眼看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踹了他凳子一脚:“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周时熠嘿嘿笑起来,豆浆吸得“滋滋”响:“行吧,看在肉包的份上,原谅你这几天的压榨了。说真的,你俩这进度可以啊,都开始惦记我这电灯泡的早餐了?”
顾知珩没理他。
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洒进来,落在书上,暖融融的。周时熠啃着肉包的声音在耳边响着,身边是熟悉的喧闹,可顾知珩觉得,有什么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开始越来越期待假期了,甚至还期待上了毕业。
日子像被温水泡着,甜得悄无声息。顾知珩每天准时上下学,晚自习结束就去接江凛,偶尔带束玫瑰花,或是偷偷塞给她颗大白兔奶糖。江凛嘴上嫌他幼稚,却会把糖纸小心翼翼地夹在账本里,连台球厅的老板娘都打趣她:“小姑娘,最近眼里的光都不一样了。”
这份平静在顾知珩妈妈回家那天,被猝然打碎。
顾知珩是在晚饭时知道的。他爸难得回家吃饭,席间随口提了句“你妈明天回来,晚上的飞机”,他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没太当回事——他和他妈关系不算亲近,她常年在国外忙生意,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
可他没料到,他妈这次回来,带回来的不是礼物,而是一沓关于江凛的资料。
那天他刚送完江凛回家,刚换好鞋就看见他妈和他爸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几张照片和一张纸。照片上是江凛在烧烤摊忙碌的样子,还有她穿着台球厅工作服的侧影,而那张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她的家庭情况——父亲早逝,母亲重病住院,高中时因频繁请假留过级,甚至连她在哪个医院陪护、欠了多少医药费,都写得一清二楚。
“这就是你最近天天往外面跑的原因?”叶瑾荟的声音很淡,没什么情绪,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一个高中都没毕业,在那种地方打工的女孩?”
顾知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走过去想把资料收起来,被叶瑾荟抬手按住。
“我查过了,她母亲的病需要长期透析,家里欠了不少钱。”叶瑾荟抬眼看他,眼神锐利得像刀,“知珩,你是顾家唯一的儿子,你的未来不是跟这种女孩耗在一起的。”
“叶瑾荟,你调查她?”顾知珩的声音冷得发颤,“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现在连妈都不愿意叫了,好,你清楚。”叶瑾荟冷笑一声,拿起那张纸拍在他面前,“她高中就跟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为了钱什么地方都去,你跟她在一起,是想毁了自己吗?”
“那是谣言。”顾知珩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再说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你妈,我有资格管你!”顾母打断他,语气带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阶层不同,你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我己经给你们校领导打过电话了,我让他们首接给你一个毕业证书,我马上就送你出国。”
顾知珩猛地抬头,眼里全是不敢置信:“出国?”
“对。”顾母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只是让你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说完,她没再看顾知珩铁青的脸,转身走上楼梯,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像重锤敲在他心上。
顾知珩攥着手机站在原地,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客厅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顾海从书房走出来,刚好听见楼上关门的声响,他看了眼儿子紧绷的背影,又扫了眼茶几上散落的资料,轻轻叹了口气。
“坐吧。”顾海拿起那些纸,随手放到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你妈就是那脾气,说话首,但没坏心。”
顾知珩没动,声音冷得像冰:“没坏心?她调查江凛。”
“她也是担心你。”顾海啜了口茶,目光落在儿子泛红的眼角,“你这几年心思不在学习上,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现在突然冒出个女孩让你魂不守舍,她难免多想。”
“江凛不是你想的那种人。”顾知珩猛地转身,胸口起伏着,“她比谁都干净,比谁都努力。”
“我没说她不好。”顾海放下茶杯,语气平静了些,“但知珩,你妈说的阶层,不是空穴来风。她妈病着,家里欠着钱,你呢?你从小没受过苦,你们俩要走的路,太不一样了。”
顾知珩红着眼,“我可以跟她一起扛,我可以努力学习,以后挣很多钱,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顾海打断他,“你现在连自己都养活不了,钱都是我给你的,说这些有什么用?”他顿了顿,声音放软了些,“爸不是要拆散你们,但有些现实,你得认。你妈那边,我去说,但你也得想清楚,你能给她什么?是一时的喜欢,还是能扛住所有压力的未来?”
顾知珩僵在原地,像被泼了盆冷水。是啊,他能给她什么?除了每天的陪伴和廉价的承诺,刚才的愤怒褪去,只剩下沉甸甸的无力感。
顾海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跟你妈置气,也别让那姑娘受委屈。有些事,急不来。”
说完,他拿起茶几上的资料,转身扔进了垃圾桶。
顾知珩看着那个被揉成一团的纸团,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他掏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和江凛的聊天界面,她刚发来一张巷口麻辣烫的照片,配了句“等你啊”。
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他终究还是回了个“马上到”。
不管未来有多少坎,至少今晚,他想陪着她。
巷口的麻辣烫摊支着盏昏黄的灯,江凛正低头小口喝着汤,热气熏得她鼻尖泛红。顾知珩坐在对面,筷子在碗里戳着粉丝,半天没吃下一口,眉峰拧成个疙瘩。
“你碗里的鱼丸都快被你戳烂了。”江凛抬头看他,夹了个鱼豆腐放进他碗里,“不开心?”
顾知珩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刚才来的路上,他妈又发了条消息,说己经帮他办好出国留学的手续,后天就走。那些准备好的安慰、想说的承诺,在这句话面前全成了泡影。
江凛放下筷子,忽然站起身,绕到他这边,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在他腿上。她的裙摆扫过他的膝盖,带着点麻辣烫的热气,指尖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今天我可是休息没上班的,你到底怎么了?跟我还藏着掖着?”
顾知珩的呼吸顿了顿,抬手扶住她的腰,掌心触到她温热的皮肤,心里更酸了。他看着她清亮的眼睛,那里面映着他的影子,干净又纯粹,让他怎么说得出口。
江凛见他不吭声,忽然低下头,在他唇角亲了一下,像羽毛拂过。见他没动,又得寸进尺地凑上去,在他下巴、脸颊上连啄了好几口,带着点耍赖的劲儿:“我们的小珩珩说不说?不说我亲到你说为止。”
她的唇瓣软软的,带着点醋的酸和汤的鲜,顾知珩的心被撞得生疼。他攥紧了她的腰,声音哑得厉害:“我……要出国了。”
江凛的动作猛地停住。
空气仿佛凝固了,周围的喧闹声、汤锅沸腾的咕嘟声,一下子都远了。她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像被潮水淹没的沙滩,只剩下一片空白。
过了几秒,她才缓缓松开环在他脖子上的手,动作有点僵硬地从他腿上下来,坐回自己的位置。
“你不是还没毕业吗?”她拿起筷子,低头戳着碗里的粉丝,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那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顾知珩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她的睫毛很长,此刻却垂着,像只受伤的蝶,“我妈安排的,说……对我未来好。”
“挺好的。”江凛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出国挺好的,能学更多东西。”
她一口一口地喝着汤,没再看他,可顾知珩能看见她捏着筷子的手在微微发抖,碗沿的热气模糊了她的侧脸,也模糊了她眼底的光。
他想解释,想说他不想走,想说他会反抗,可话到嘴边,却发现一切都那么苍白。在现实面前,他那些所谓的喜欢和承诺,好像真的轻得不值一提。
麻辣烫的汤还在冒热气,可两人之间的温度,却一点点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