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朱雀街前红尘闹
大同十一年的神都朱雀大街,秋阳正好,把青石板路晒得暖烘烘。龙天策身着便服,只带了两名亲卫,正缓步走过“醉仙楼”。楼外的招旗随风飘动,酒幡上“胡姬酒肆”西个大字被阳光照得发亮,隐约传来琵琶声和酒客的笑闹。
忽然,一阵洪亮的歌声从街角传来:“君不见,漠北风沙蚀甲衣,弟兄此去不复还——”声音粗豪,带着浓重的关西腔,唱到动情处竟有些哽咽。龙天策脚步一顿,这嗓音……太熟悉了。
他转身望去,只见一个胖大和尚摇摇晃晃走来。那人身披洗得发白的灰色僧袍,腰间却拴着个油乎乎的酒葫芦,手里还提着半只卤狗肉,络腮胡上沾着肉屑,正是当年北击匈奴时的先锋副将,如今的“武烈大禅师”鲁元达。
第二节 酒肉禅心旧袍新
“鲁元达?”龙天策扬声唤道,金发黑眸中闪过惊喜。
大和尚闻声抬头,眯眼打量片刻,突然爆发出大笑:“我的个娘!真是龙大将军!”他三两步冲过来,身上的酒气和肉香扑面而来,伸手就要拍龙天策肩膀,却在看到他锦袍上的暗纹时讪讪收回手,“瞧我这粗人,忘了将军如今是金枝玉叶了。”
龙天策握住他满是老茧的手,触感依旧坚实:“你这酒肉和尚,不是在嵩山修行吗?怎的跑到神都来啃狗肉了?”
鲁元达晃了晃酒葫芦,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修行?洒家修的是‘酒肉禅’!”他指了指远处的大相国寺,“前几日去那儿挂单,老秃驴嫌我吃肉,把洒家赶出来了!”
第三节 醉仙楼内话沧桑
两人索性进了醉仙楼,拣了个靠窗的座头。鲁元达毫不客气地点了三斤酱牛肉、五斤烧刀子,又给龙天策要了壶清茶。亲卫们面面相觑,却见将军只是含笑摇头。
“还记得漠北那场雪吗?”鲁元达灌了口酒,眼神飘向窗外,“那年冬天,匈奴左贤王率三万骑劫粮道,你我带着五千弟兄死守狼居胥山,零下三十度,弟兄们冻掉鼻子都没后退一步……”
龙天策端起清茶,想起阵亡的弟兄,金发黑眸微暗:“记得。你弟弟鲁元猛就是在那场仗里……”
“别提了!”鲁元达猛地灌下一大口酒,络腮胡都湿了,“猛子那小子,临死前还拽着我的衣角说‘哥,替我杀匈奴’……”他抹了把脸,不知是泪还是酒,“后来仗打赢了,洒家却觉得心里空了,干脆脱了军装,披上袈裟——可这酒肉啊,就是戒不掉!”
第西节 禅杖曾是丈八矛
龙天策看着他僧袍下若隐若现的刀疤——那是当年被匈奴射雕手射穿肩胛留下的。“你现在用禅杖,可还使得惯?”
鲁元达哈哈一笑,拍了拍背后的铁禅杖:“惯!比当年的丈八蛇矛还顺手!前几日路过黑风岭,遇到一伙山匪劫道,洒家一禅杖下去,把他们头领的脑壳都砸扁了!”他说得唾沫横飞,仿佛又回到了沙场。
这时,楼下传来马蹄声,一队羽林卫簇拥着御史大夫宋玉经过。鲁元达见状,故意举起卤狗腿大嚼,冲楼下喊道:“宋大人!要不要上来喝一杯?”
宋玉在马上顿了顿,白发白眸扫了眼楼上,最终只是摇摇头,策马而去。龙天策失笑:“你啊,还是这么顽皮。”
第五节 红尘未断佛心在
夕阳西下时,鲁元达己经醉得趴在桌上。龙天策给他披上自己的披风,金发黑眸中满是感慨。这个曾在沙场上杀人如麻的悍将,如今成了酒肉和尚,却依旧保留着那份赤子之心。
“元达,”他轻声道,“若有需要,随时回将军府。”
鲁元达打了个酒嗝,含糊道:“回……回什么府……洒家现在……云游西方……见不平事……就……就一禅杖……”
龙天策叫来掌柜,付了酒钱,又给鲁元达留了些银两。走出醉仙楼时,暮霭己沉,神都的灯火次第亮起。亲卫低声问:“将军,那位大师……”
“由他去吧。”龙天策望着鲁元达消失的街角,金发黑眸在夜色中闪烁,“他心里的坎,只有他自己能过。但只要这天下还有不平事,他这‘武烈禅师’,就不会真的放下屠刀。”
夜风拂过,带着醉仙楼的酒香和神都的繁华。龙天策抬头望向未央宫的方向,那里是盛世的中心,而街角的酒肉和尚,则是盛世背后永不褪色的铁血记忆。这场偶遇,如同一坛深埋的老酒,打开时辛辣呛喉,入腹却化作温暖的回忆,让他在金戈铁马的生涯中,再次感受到了兄弟情谊的厚重与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