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太极殿的铜鹤香炉飘着龙涎香，汉皇习永生用银簪拨了拨炉中香灰，目光落在阶下文武百官间那道无形的鸿沟上。明弈的獬豸冠微微前倾，紫色朝服的下摆因激动而轻颤，而他对面的费无极则捻着山羊须，紫袍上的暗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能擦出火花。
“费相，”明弈的声音穿透殿宇，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你还想狡辩到何时？”他举起手中的羊皮卷，上面朱红的印章在烛光下刺目，“这是北地马场的交割文书，三百匹河西良马，竟以劣马价格流入胡商之手，签字画押者，正是你费无极的亲信！”
费无极脸上的笑容僵住，山羊须微微颤抖：“明御史言重了。”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北地马场亏损，低价处理劣马乃寻常事，怎就成了‘贩卖军马’？莫不是你见老夫推行‘茶马互市’，动了某些人的奶酪？”
“奶酪？”明弈冷笑一声，上前一步，獬豸冠上的独角几乎指向费无极，“三百匹河西骏，皆是冠军侯在朔方培育的良种，能日行千里，堪比重甲！你却将其混作劣马，卖给西域胡商，敢问费相，这些马最终去了何处？是给匈奴残部代步，还是给东胡余孽冲锋？”
“你血口喷人！”费无极猛地跺脚，玉笏重重击在丹陛上，“明弈！你与冠军侯朋比为奸，早己觊觎老夫相位！今日竟用区区几匹马来构陷，其心可诛！”
“构陷？”明弈从袖中抖出另一卷文书，“这是缉私署的密报，说有胡商车队从雁门关运出大批马蹄铁，带队者持你费相的通关文牒！费相若不是做贼心虚，为何要给胡商提供军马物资？”
殿内百官哗然。有人下意识后退半步，避开两人之间的锋芒；有人低头记录，笔尖在竹简上沙沙作响；唯有汉皇脸色铁青，手指紧紧攥着御座的扶手，指节泛白。
“够了！”汉皇猛地拍案，琉璃灯盏中的清油溅出，“成何体统！这里是太极殿，不是你们互相攻讦的市井！”
明弈和费无极同时噤声，却仍怒目相视。明弈胸口剧烈起伏，显然余怒未消；费无极则整理着衣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鸷。
汉皇深吸一口气，目光先投向明弈：“明爱卿，你弹劾费相贩卖军马，可有实证？人证在哪里？”
“回陛下，”明弈拱手，声音依旧铿锵，“人证便是北地马场的老吏王顺，他己被臣控制在御史台；物证则是那批马的烙印记录，与胡商车队的入关文书，臣己整理成册，在此！”他将怀中的木匣呈上，由内侍转交汉皇。
汉皇打开木匣，里面是两卷泛黄的兽皮和一叠竹简。他拿起兽皮，借着灯光细看，上面的马烙印清晰可辨，正是朔方马场特有的“龙”字徽记。
费无极见状，额头渗出细汗，却仍强作镇定：“陛下，此乃明弈栽赃！王顺与他早有勾结……”
“够了！”汉皇将兽皮摔在案上，“费无极，朕问你，你掌管太仆寺期间，军马存栏量锐减三千匹，你作何解释？”
费无极脸色煞白，山羊须不住颤抖，却一时语塞。
明弈趁机道：“陛下，臣请下旨彻查！若费相清白，臣甘愿受罚；若费相 guilty，望陛下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汉皇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龙天策在朔方筑城的艰辛，闪过郑众血洒雁门的惨状，闪过玉倾城送来的密信中对费无极的警示。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寒光凛冽：“传朕旨意：着御史台、大理寺、司隶校尉，三司会审，彻查费无极涉嫌贩卖军马一案！在此期间，费无极暂免丞相职，回府思过！”
“陛下！”费无极惊怒交加，跪倒在地，“臣冤枉啊！”
“退朝！”汉皇不再看他，拂袖而起。
殿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将明弈和费无极的影子拉得很长。明弈望着费无极踉跄离去的背影，獬豸冠下的眼神锐利如刀。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费无极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这场较量，远比朝堂上的唇枪舌剑更凶险。
而此刻的冠军侯府，玉倾城看着密信中“费无极停职”的消息，紫眸中闪过一丝冷冽。她将信投入烛火，看着火焰吞噬字迹，轻声对身边的紫茜道：“告诉将军，京城的风，要变了。”
朔方城的龙天策收到消息时，正在查看新培育的马种。他捏碎手中的密信，金发黑眸望向神都的方向，腰间的“破羌”金印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他知道，费无极这条毒蛇，终于露出了獠牙，而他必须尽快赶回神都，因为那里，有比漠北更险恶的战场等着他。
丞相府的马厩里，费无极心腹正焚烧着最后的账本，火光中，无数马骨的阴影在墙上跳动，宛如无数冤魂在无声呐喊。一场席卷神都的风暴，正从太极殿的这场争吵开始，悄然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