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仁寿宫内。
“你说的都是真的?!”
“字字是真!奴婢焉敢欺瞒太皇太后!”
“好了,你先下去吧。老身自有决断!切记,不可外传!”
问话的人是皇宫中辈分最高、地位最尊的女人,当今皇帝朱佑樘的亲祖母,太皇太后周氏。
太皇太后周氏,不仅养育了明宪宗朱见深,更在孙子朱祐樘年幼时,躬亲抚养,保护朱佑樘免遭万贵妃的毒手。
可以说,如果没有周氏,弘治皇帝朱祐樘压根就活不到成年,更别说君临天下、九五之尊了。
按理说,祖孙二人应该是亲密无间的。
但他们的关系出现了裂痕。
弘治七年(公元1494年),周氏病重,想见一见阔别二十年的亲儿子崇王朱见泽。
因为群臣反对,周氏只得作罢。在这过程中,朱祐樘表面顺从祖母,实则保持中立,让周氏甚感寒心。
崇王可是你的亲叔叔啊!我是要死的人了,见见自已的儿子都不可以吗?
周氏的愤怒可以理解,国法是国法,母子私下见一面,与国事有何妨碍。
后来她听说,群臣的反对意见,并不是孙子朱祐樘不让崇王进京的主要原因。
李广的劝谏,才是朱佑樘坚决不允许崇王进京的关键。
李广当时说道:“崇王进京,万一有小人以‘陛下圣体违和,当立崇王’为由,犯上作乱,臣恐社稷倾覆矣!”
这句话,彻底搅黄了太皇太后与儿子相见之事。
孙子虽然是白眼狼,但怎么着也是自已亲孙子。你一个狗太监,竟敢多嘴多舌,离间天家骨肉之情。
太皇太后周氏因此痛恨李广,经常派人在皇宫里打压他。
有这个老太太在,李广虽然深受皇帝宠信,却不能像前朝王振那样飞扬跋扈、祸乱朝纲。
现在,太皇太后周氏听说,李广竟然蛊惑皇帝朱祐樘服食丹药,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周氏出身寒微,但正因出自底层,才知长生不死乃是虚妄。
丹药是有毒之物,周氏年轻时听人讲过,威名赫赫的唐太宗李世民就是服用丹药暴毙而亡。
皇上如果沉溺于方术,后果不堪设想。
李广不能再留了!
周氏思虑一番后,正准备派人去请皇上过来,忽然听到仁寿宫首领太监张成慌慌张张进来禀报道:“万岁山上刚建好的毓秀亭地基塌陷了。”
一个亭子,按理说没啥大不了的。但是这个亭子不同,这是李广力主兴建的,理由是建好之后,皇上的圣体会更加康健。
现在地基不稳,难道预示皇上会有不测?宫内很多太监、宫女不免胡乱猜想。
周氏说:“大惊小怪,让人告知工部,速速安排人手去加固地基!”
张成领命而去。
周氏又派人去请皇上过来叙话。不一会儿,派去的小黄门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回禀道:“小公主薨了!”
周氏一听,差点晕倒,自已最疼爱的小重孙女竟然死了?!
好你个李广,你口口声声说,毓秀亭建好,镇压邪气,宫中将会更加祥和安康。现在刚刚建好,老身的重孙女就没了。
作为古代人,太皇太后周氏封建迷信,无可厚非。
她此刻认定是毓秀亭冲撞了什么邪祟,报应在小公主的身上。
周氏哭了一会儿,擦了擦眼泪,拄着拐杖往乾清宫走去,太监、宫女们赶紧跟上。
乾清宫内,皇帝朱祐樘悲痛异常,他唯一的女儿朱秀荣突然走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不叫人痛断肝肠!
朱祐樘正在哀哀哭泣,突然听到:“太皇太后驾到!”
他赶紧起身,去迎接祖母的到来。
祖孙二人,一见面就抱头痛哭。
周氏到:“荣儿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去世了?!”
朱祐樘哭道:“孙儿也不知。昨天她还好好吃饭玩耍,今天早上不知怎的突然晕倒在地。太医们无力回天。”
“老身听说,荣儿昨天还在万岁山上玩耍,今天就突患急病去世。这世上哪里有要人命这么快的疾病?此事定然有蹊跷!”
“吾还听说,刚建好的毓秀亭地基下陷了。”
“竟有这等事?还没有人禀告孙儿。”
太皇太后听完朱佑樘所言,明白是李广在瞒报,拄仗大怒道:“今日李广,明日李广,果然祸及矣!”
朱祐樘道:“荣儿薨逝,与李广何干?”
“关系大了!你还记得吗?钦天监监正年初上奏,万岁山上不宜建亭立院。皇上你不听,偏信李广,让他开建毓秀亭。现在毓秀亭刚建好,地基塌陷,荣儿就过世了。这难道不是李广的罪过吗?!”
“你还记得你的父皇吗?他宠信方士,服丹用药,结果只活到四十岁。壮年而逝,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皇上,你若再听信李广蛊惑,沉溺于方术、丹药,奶奶怕你步先帝的后尘!”
周边近侍听完太皇太后的话,都吓了一跳。
这话换世上的任何一个人说,恐怕都得拉出去杖毙。
但太皇太后这么说,朱祐樘却连顶嘴都不敢。
朱祐樘低头道:“孙儿一定改正,以后再不亲近方士。”
“那好,请皇上下旨,将李广凌迟处死,五马分尸!”,太皇太后周氏厉声说道。
朱祐樘默不作声,他有时也怀疑李广的方术。
但没办法,身为皇帝,身体不好,他想努力修道求得长生。
朱祐樘对李广是半信半疑。朱祐樘还听到流言,说李广家里有本天书,他屡次索要都没有结果。
现在,奶奶让自已杀了李广,万一李广死了,家里找不到天书怎么办?
因为这个原因,朱祐樘不愿意处置李广,起码现在还不愿。
说来也巧,天要亡你,谁也躲不过。
本来按照朱祐樘的拖字诀,李广这条命或许能保的住。
谁料到,这当口,太监何建在门外,大声禀道:“皇上,清宁宫着火了!”
“速速安排人手,务必把火扑灭!其余人等远离火区,不得擅自走动!”,朱祐樘急切地下达了指令。
“遵旨!”
远处渐渐传来‘着火了’的呼喊,朱佑樘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清宁宫的这把火,不知要烧掉多少银子。
地基塌陷、公主薨逝,自已住的宫殿着火,太皇太后周氏笃定是李广造成的,怒气冲天而上。
眼见皇帝不提处置李广的事,太皇太后忍不住怒道:“上天都示警了!皇上,你还迟疑什么?!不杀李广,天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