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芝送老太太回房半路上碰见了安菲,她正站在荷花池边,背影单薄寂寥,仿佛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哀伤。
人老了视线不好,廖老太太朦胧看到一个影子,急忙把胸口挂着的眼镜戴上。
恍惚间,她以为自已看到了女儿复生。
撇开宋芝的搀扶,朝着安菲走过去。
安菲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受惊条件反射要大喊大叫,转身看到那张苍老的脸,呼之欲出的害怕硬是压回喉咙里。
廖老太太泪眼朦胧,叫了一声,“芳菲?”
安菲环在胸前的手蜷了蜷,几次冲动想去抱抱妈妈,都被理智克制住了。
宋芝站在老太太身后,安菲脸上隐忍克制的表情,她看的一清二楚。
“我是安菲。”安菲努力了几次,喉咙里才溢出这几个字。
廖老太太伸出去的手蓦地收回,抹了眼角的泪,突然清醒,“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安菲面前扯起一个笑,“没关系,无碍。”
廖管家在一旁催促了声,宋芝扶着老太太回了房间。
前厅剩下四个男人,气氛压抑。
“让你和小邹相个亲,你是什么嘴脸?”廖佐霖直接发问。
“无关的人都走了,直接说重点,别扯那些有的没的。”霍祯昀装也不装,同廖佐霖撕破脸,看向廖铎时的眼神裹挟了十足的恨意,“廖芳菲是你害死的?”
他今天第一次听老太太说那些话,原来她都知道。
也许奶奶也知道,只有他像个傻子被蒙在鼓里十几年。
他又看向廖佐霖,丝毫不顾及还有金嘉士在场,“你包庇你小三生的儿子,害死自已的亲生女儿,现在还想操控我的人生?你的儿子还想继续害我老婆?”
这次霍祯昀没用前妻这个词。
廖铎神色平稳,不慌不乱地说:“你想多了吧?我妈不是小三,不然我怎么可能比你妈年龄大?谁是小三,你自已不会分清楚么?”
霍祯昀笑了,“你是想把我膈肌笑断裂,笑死,给我做孝子继承我的遗产吗?”
他啪地一下拍桌子,斥怒:“我外婆是他廖佐霖三书六聘,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来的妻子,你说谁是小三?你个非婚生子,不会是为了你的小三妈,因一已私欲报复冯娟和廖芳菲,才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吧?”
霍祯昀这句话就像踩到了廖铎的尾巴。
气的廖铎届时从座位上跳起来,几步到霍祯昀面前,抬手想扇他巴掌。
霍祯昀正年轻,腿脚灵活,哪儿有可能被一个年龄五十多的老头轻易打到。
巴掌没扇成,廖铎被突然站起来的霍祯昀攥住手腕掀翻了。
廖管家赶回来看到廖铎坐在地上,赶忙疾步过来将人搀扶起来。
“今天给我一个交代吧,廖佐霖。”霍祯昀的声音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
他想过的所有答案,都没有一个跟现在这副场景吻合的。
廖铎回到座位上,刚要张嘴说话,被廖佐霖砸茶杯的动静把话堵回去。
“你要什么交代?你有什么证据,就把脏水泼给你亲舅舅?”廖佐霖年岁虽大,中气却足,当了几十年的官,威严被藐视,他的火气很大。
“给你两条路,一条路把你那个无依无靠的前妻放下,好好听从外公的话,你以后的生意顺风顺水。”
廖佐霖话锋一转道:“第二条,你坚持要你的前妻,就得想想离开了我这么多年在背后扶持你,你霍家还能不能顺风顺水的把公司开下去。”
霍祯昀听出了廖佐霖的言外之意。
无非在说,不听他的指挥,他就要霍家灰飞烟灭。
把霍家和爱人放在同一个位置威胁他,老奸巨猾。
“喔。”霍祯昀神色看不出端倪,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你当年就是这么逼死自已的亲生女儿的么?现在又要用同样的路数来逼我咯?”
他在心里恨了多年的人,突然就放下了。
觉得廖芳菲比他更可怜,被自已的父亲和小三生的哥哥逼到精神分裂,是有多哀凉的一件事。
廖佐霖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没有证据的事情就别乱说,那叫造谣,外公可以不计较你的任性,你考虑好了,自已来找我。”
“不用考虑。”霍祯昀心底一直有数,“我站廖芳菲那边,她死的真冤,有你和霍政基这样的父亲,是我们母子的悲哀,一对牲口罢了。”
听了半天的金嘉士,有些听腻了。
他轻咳两声开口:“你们家的事,别牵扯我女儿,宋芝我会把她带回F国,她不是你们争斗的筹码,也不是谁的老婆。”
前者是在警告廖佐霖,后者则是在点霍祯昀。
“女儿?”客厅里三个有血缘关系的男人,脸上出现不同程度的震惊,廖铎最先忍不住,“你说宋芝是你女儿?金嘉士你在开什么玩笑?”
金嘉士淡然看向廖铎,“没开玩笑,宋芝就是我女儿,你恐吓他的事情,我会跟你算的。”
他轻飘飘地说完,又看向霍祯昀,“还有你小子,也别肖想我女儿了,她不可能再嫁给你。”
霍祯昀的确没预料过这一条。
“你说是她爹,你就是啊?”霍祯昀持怀疑态度,“她就是我老婆,你说的不算。”
就算金嘉士是真岳丈,他也不认,更不可能让宋芝飞去F国那么远的地方。
霍祯昀说完话,脚下踩着风火轮出了前厅,好像和谁抢食去了。
仇可以慢慢报,老婆被抢走可就没了。
金嘉士客套的留给廖家父子一句告辞,也出了前厅。
廖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彻底消失,心底开始不安。
廖佐霖老眼识人无数,他自已的儿子什么样他清楚。
“最近宋芝身边的事情,都是你干的?”苍老的声音在廖铎身后幽幽响起。
廖铎转过身,一声不吭。
廖佐霖气上心头,“你还真是闲不住,好日子不想过了,想吃枪子。”
十三年前,他发现是自已的亲儿子害死的亲女儿,他就两个孩子,死了一个,总不能把剩下的一个送进去枪毙。
于是选择把廖铎保了下来。
没想到悲剧又重演了。
廖铎扑通一下跪下,“爸,你得救我,我是你唯一的儿子,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壮大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