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斥候满身泥泞冲入营帐时,叶逸尘正在沙盘前推演洛阳战局。青铜灯盏里的火光骤然跳动,将沙盘上密布的小旗染成血色。
"卫玄先锋己过新安,距洛阳不足三十里,他们从关中来援救洛阳,准备对杨玄感军内外夹攻。"
叶逸尘手中的木杆轻轻点在沙盘上的鏶水渡口。来护儿立即会意:"卫尚书带来的关中精锐,多是当年平定汉王叛乱的老卒。杨玄感若正面迎击......"
话音未落,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红拂女掀帘而入,发间还沾着夜露:"杨玄感在邙山北麓布下疑兵,主力己退至伊阙关。"
叶逸尘突然将木杆折断,碎屑簌簌落在代表洛阳的陶城模型上。帐外雷声隐隐,七月暴雨在暮色中酝酿。
卫玄站在鏶水西岸时,正逢暴雨初歇。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断枝残叶奔涌向东,对岸芦苇丛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报!叛军正在焚毁渡船!"哨骑溅起丈许高的水花。卫玄望着河面漂浮的焦黑船板,冷笑爬上他沟壑纵横的脸:"竖子终究沉不住气。"苍老的手掌重重拍在鞍鞯上:"搭浮桥!"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八千铁甲己在东岸列阵。卫玄眯眼看着远处烟尘,忽然觉得有些蹊跷——杨玄感的退兵太过从容,沿途丢弃的辎重里竟有完好的攻城弩。
"报!前方发现叛军主力!"斥候的嘶喊撕破寂静。地平线上,玄色大纛迎风招展,杨字旗下银甲将军长戟指天。卫玄拔出佩剑的瞬间,忽然嗅到风中飘来的桐油味。
"放箭!"
杨玄感的嘶吼如惊雷炸响。两岸芦苇丛中骤然竖起数百张强弩,浸满桐油的火箭化作漫天火雨。卫玄瞳孔骤缩——那些"渡船残骸"竟是用松脂浸泡过的柴堆!
火蛇顺着浮桥疯狂蔓延,关中精锐的惨叫声中,对岸灌木丛里冲出五千陌刀手。这些赤膊汉子刀柄缠着浸血麻布,踩着同袍用尸体堆砌的通道杀入敌阵。卫玄亲眼看见自己的副将被陌刀拦腰斩断,肠肚挂在刀锋上甩出三丈远。
"退!退守西岸!"老尚书须发皆张。然而为时己晚,涧水方向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王仲伯的三千铁骑正踏着血浪而来。
七日后,金墉城外的麦田尽数倒伏。腐烂的麦穗间,残破的旌旗在热风中猎猎作响。卫玄看着阵前那个披头散发的囚徒,握缰绳的手微微发抖。
"杨玄感己擒!"隋军阵中突然爆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卫玄的八千残兵不自觉地向前涌动,最前排的盾牌手甚至放下了重盾。原来这是杨玄感让人呼喊的,卫玄军稍稍松懈下来,杨玄感与几千骑兵就乘机进攻。
囚车轰然炸裂时,卫玄才看清那是个戴着青铜面具的死士。杨玄感的赤色大氅在烟尘中飞扬,五千轻骑如利刃切入隋军两翼。他们马颈下悬挂的铜铃发出摄魂魔音,手中却挥舞着隋军的制式横刀。
卫玄明白自己中计了。冷汗顺着铁甲缝隙流进战靴,他看见自己的帅旗正在缓缓倾斜。
混战中,一支流矢射穿卫玄的护心镜。亲兵拼死护卫着他退往宜阳方向时,老尚书回头望见后面升起的狼烟——那是杨玄感军在庆祝,也是在嘲讽。
叶逸尘拆开蜡丸密信时,秋蝉正在营外古槐上嘶鸣。信纸上的血迹己变成褐色,却掩不住字里行间的杀伐之气。
"卫玄残部不足八千,杨玄感伤亡逾万。"来护儿盯着沙盘上新增的七面黑旗,"看似大胜,实则两败俱伤。"
红拂女突然指向沙盘边缘:"我们的斥候在孟津渡发现了这个。"沾满泥浆的箭簇在案几上泛着幽蓝,箭杆上刻着突厥狼头图腾。
叶逸尘用绢布缓缓擦拭箭簇:"杨玄感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他忽然起身推开北窗,太行山巅的积雪映着夕阳,宛如横亘在天际的银色铠甲。
"传令各寨:深挖地窖,储备火油。来年开春前,我们要把箭塔增加三倍。"
"那些流民......"
"照单全收。"叶逸尘截断红拂女的迟疑,"告诉百姓,凡入我青云寨者,每日可得粟米三升,伤者赠药,学者授田。"
暮色降临时,营地东南角新设的匠作营腾起滚滚浓烟。二十座新砌的冶铁炉同时开火,将夜空染成暗红色。叶逸尘站在望楼上,听着山下传来的《无衣》歌谣,忽然想起穿越前在博物馆见过的陌刀——那些沉睡千年的凶器,此刻正在他手中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