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谶语
洛阳城郊的桃花开得妖异,单雄信独骑穿过十里桃林,赤发间沾着几片殷红花瓣。乌骓马突然人立而起——前方官道上,数百流民正围着棵枯树叩拜,树上赫然钉着具身着黄袍的草人,心口处插着支鎏金箭。
"紫微东移,郑王当兴!"披发跣足的方士站在牛车上挥舞木剑,草人竟在众目睽睽下渗出暗红血水。流民们惊恐万状,却见那方士剑指东方:"昨夜太微垣有星坠于洛水,此乃......"
寒光乍现。单雄信的金钉枣阳槊擦着方士耳际飞过,将草人钉在树干上。槊尖挑破草席,露出暗藏的血囊与机括。
"好精巧的戏法。"单雄信策马上前,赤瞳扫过人群后方几个锦衣壮汉,"王世充给你们多少银钱演这出祥瑞?"
流民哗然西散。树后转出个白面微须的中年人,蟒纹锦袍下隐隐露出锁子甲:"单将军既知是戏,何不共演这出天命所归?"王世充抚掌而笑,身后亲卫捧出鎏金明光铠,"大郑皇帝昨夜梦青龙盘柱,今日便得遇良将,岂非天意?"
单雄信望向洛水方向。三十里外的金墉城残垣上,李密的魏字大旗正在风中蜷曲,像条垂死的灰蛇。半月前那场邙山之战,二十万瓦岗军竟被王世充两万兵马击溃,如今想来处处透着蹊跷。
"我要二十艘五牙战舰。"他忽然开口。
王世充眼中精光暴射:"将军要战舰,可是为报李密杀兄之仇?"他轻拍手掌,亲卫展开卷舆图,指尖划过黄河九曲,"宇文述的龙舟正泊在汴口,舰上不仅有三征高丽搜刮的珍宝,还有......"声音陡然压低,"杨广藏在夹舱的三千具擘张弩。"
朔风卷起满地桃花,单雄信突然嗅到青云寨特制的狼烟味。他想起三日前那个雨夜,叶逸尘星夜来访时说的话:"王世充府中幕僚长孙安世,实为宇文述义子。"
美良川之战
并州大地惊雷滚滚。尉迟恭抹了把脸上血污,玄铁马槊在雨中泛着幽光。身后八百玄甲骑兵静默如铁,马蹄裹着浸油麻布——这是他从刘武周军械库找到的前隋秘法。
"独孤怀恩的辎重队己过鹰愁涧。"斥候压低声音,"李孝基的前锋营在十里外扎寨。"
尉迟恭望向阴云密布的天际。三天前他建议夜袭时,刘武周帐下那些突厥将领还在嘲笑汉人胆怯。此刻那些胡将的尸首,正挂在唐军丢弃的鹿砦上晃荡。
子时三刻,惊雷炸响。尉迟恭马槊所指,八百铁骑分成八股楔入唐军大营。他们专挑帐篷间的火盆下手,蘸了鱼油的火箭射中粮车,整个营盘瞬间变成火海。
"八门金锁阵!"李孝基的嘶吼从帅帐传来。这位李渊堂弟素以阵法著称,此刻却惊恐地发现,尉迟恭的骑兵竟暗合奇门遁甲。每破一营必留生口逃窜,将恐慌如瘟疫般传向中军。
尉迟恭马槊横扫,将试图结阵的陌刀队拦腰截断。槊尖挑飞三面盾牌后,他突然勒马回旋——这是突厥人传授的"回马槊",曾在漠北挑落十二名薛延陀勇士。
"尉迟恭在此!"炸雷般的怒吼震得唐军肝胆俱裂。玄铁马槊贯穿最后一名校尉的胸甲时,东天己泛鱼肚白。此役斩首三千,焚粮十万石,而尉迟恭的八百骑仅损二十七人。
晋阳血月
浍州城头的隋字大旗被血浸透。尉迟恭左手持盾护住云梯,右手马槊舞成银轮,将倾泻而下的滚石檑木尽数击飞。城上守军惊恐地发现,这黑面将军攀爬云梯的速度竟比猿猴还快。
"是那个杀神!"有人认出尉迟恭额角的刀疤。上月晋州之战,他单骑冲阵连斩七将,最后把刺史的头颅挂在槊尖绕城三周。
独孤怀恩的佩剑刺来时,尉迟恭正用牙咬开震天雷引信。剑锋擦着铁甲划过,他顺势将震天雷塞进对方剑鞘,反手一槊将这位隋室贵胄拍下城墙。
爆炸声伴着惨叫响起时,尉迟恭己跃上城头。他忽然想起投军那日相士的预言:"将军乃黑杀星临凡,当以血洗命,以战养战。"马槊洞穿最后一名牙将的咽喉,残阳恰将城头血迹映成紫红。
洛水迷局
单雄信站在五牙战舰的瞭望台上,手中把玩着从宇文述龙舟缴获的波斯水晶镜。镜面突然映出个熟悉的身影——徐世绩的副将郭孝恪正在码头清点弩机,腰间赫然悬着李密的狼头令牌。
"好一招螳螂捕蝉。"他冷笑出声。昨夜突袭龙舟时,那些抵抗微弱的守军果然有诈。王世充想借他之手除掉宇文述,李密则在等他们两败俱伤。
船舱突然传来异响。单雄信金钉枣阳槊破风而至,挑开的暗格里滚出个鎏金匣子。匣中羊皮卷上,宇文述与始毕可汗的盟约墨迹未干,落款处盖着杨广的传国玉玺——却是用塞外朱砂印泥。
"将军请看这个。"亲兵呈上支穿云箭。箭杆处新刻的狼头标记,与叶逸尘当初在汜水战场发现的如出一辙。单雄信瞳孔骤缩,他终于明白为何宇文述的铁鹞子会有瓦岗军制式箭匣。
星宫再现
青云寨观星台上,陈婉如将染血的穿云箭置于浑天仪中央。二十八宿铜雕突然自行转动,箭簇上的金光化作缕缕丝线,在洛阳与晋阳之间织出诡异的星图。
"奎木狼犯轩辕,这是突厥南侵之兆。"叶逸尘指尖划过星图,在太原位置停住,"刘武周军中那个黑面将军,恐怕就是......"
红拂女匆匆登台,发间沾着塞外黄沙:"尉迟恭三日前攻破介休,守将张纶开城投降时,手里攥着半块星宫密卷。"
雷声自远天滚来。叶逸尘望向案头龙脉堪舆图,黄河水脉的标记正缓缓移向洛阳。他忽然想起单雄信临别时的话,转身对张猛下令:"备马!我们去会会这位黑杀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