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南岸的晨雾泛着铁锈色,窦建德摘下护手铁甲,指尖在刀柄的霜花上捻出五道血痕。三万河北军像冬眠的蛇群蛰伏在独轮车阵后,每辆看似寻常的粮车都暗藏杀机——车板下扣着蹶张弩,车辕夹层填满凝固火油,车轴暗格里塞着淬毒铁蒺藜。
"冰层还剩两尺三寸。"王伏宝将铁凿刺入冰面,凿尖传来空洞的回响。这位河北第一谋士的鹿皮手套沾满冰碴,"待宇文成都的铁鹞子过半河,便是地龙翻身之时。"
卯时初刻,河面传来冰层挤压的呻吟。宇文成都的先锋营正在铺设浸油的草毯,重甲骑兵的具装铠在晨光中泛着幽蓝。窦建德突然挥动令旗,三百辆独轮车同时掀开车板,蹶张弩发射的铲形箭镞撕开雾气,箭尾铜哨发出催命尖啸。
"放狼牙拍!"
冰层下的铁索猛然收紧,二十丈见方的冰面如琉璃般碎裂。坠入冰窟的隋军尚未呼救,就被上游漂来的钉板拍成肉泥。这些钉满三棱铁刺的拍板用铁链相连,在急流中化作死亡绞轮,将落水者扯成碎块。
宇文成都的嘶风马人立而起,凤翅镏金镋横扫三支弩箭。他突然嗅到刺鼻的猛火油味,抬头望见杜伏威的艨艟顺流而下,船头绿旗正在燃烧。
"链球砲!"天宝大将暴喝如雷。
隋军战船抛出带铁链的巨石,燃烧的艨艟被凌空击碎。但飞溅的火油己引燃草毯,冰面在高温下裂开蛛网纹。王伏宝的亲兵趁机掷出钩镰,将落水的铁鹞子拖入冰窟。一个满脸燎泡的隋军校尉刚抓住冰沿,就被钩镰刺穿琵琶骨,惨叫着沉入血色冰河。
汜水西岸的陌刀丛林里,尉迟恭的刀锋劈开第七具铁鹞子重甲。黑脸将军突然抓住刺来的马槊,布满老茧的虎口在精铁枪杆上擦出火星。借着敌将收枪的力道,他猿臂舒展跃上马背,覆面甲在膝撞下凹陷的刹那,反手扯下对方护心镜。
"破绽在腋下!"
五百玄甲骑齐声暴喝,陌刀专挑明光铠的铜镜接缝。寒光闪过,具装铠如熟透的石榴般绽开。宇文成都的连环马阵突然收紧铁索,三匹战马呈品字形冲锋,碗口大的马蹄将冻土踏成齑粉。
尉迟恭急退三步,陌刀斜插地面。刀身弯成满月又骤然绷首,借着反弹之力挑飞中间马匹。失去平衡的连环马轰然倒地,后方骑兵收势不及撞作一团。叶逸尘的河东轻骑趁机游射,角弓连发七矢,箭箭穿透铁鹞子的护颈软甲。
"换破甲锥!"宇文成都的鎏金镋指向弩阵。
隋军重步兵突然蹲下,露出后方三百劲弩。特制的三棱透甲箭离弦瞬间,瓦岗军前排陌刀手如麦秆般倒下。徐世勣急令抛射火油罐,却在半空被火箭引燃。燃烧的松脂如金雨坠落,竟将壕沟边的冻草引燃,浓烟中传来人肉焦香。
医帐外的断肢堆成小山,老医官将柳枝削成骨钉。沸油浇在截肢创面时,昏迷的伤兵竟被活活痛醒。程咬金掀开帐帘,宣花斧上挂着半截肠子。
"宇文成都的轻骑截了七成粮车。"
秦琼的金锏重重砸在榆木案几上:"把剩下的粮车首尾相连,车板插满长矛!" 改装后的楯车组成移动堡垒,车阵缝隙伸出丈八斧枪。当隋军重骑再度冲锋时,车板突然翻开,藏在粮袋下的床弩齐射,铁翎箭贯穿三重札甲。
子夜时分,宇文成都亲率死士夜袭粮仓。他们撬开仓门瞬间,三百头火牛轰然冲出。牛角绑着淬毒利刃,牛尾火焰照亮夜空——这是徐世勣用最后存粮换来的杀招。一头公牛撞翻隋军队正,燃烧的牛车引燃火药,将半队骁果军炸成血雨。
火光中,宇文成都的凤翅镏金镋劈开两头火牛。滚烫的牛血溅在面甲上,他望见对岸山巅的叶逸尘正在观星。镇国剑映出二十八宿的光芒,剑尖正指向洛口仓方向。
"报!洛口仓守将倒戈!"
传令兵的声音带着哭腔。宇文成都猛然回首,三十里外的天空泛着诡异的紫红。他忽然明白那些"溃逃"的民夫为何要往东去——这根本是调虎离山的毒计!
当连环马阵即将冲破最后防线时,窦建德点燃预埋在冰层下的火龙油管。燃烧的河面映出王伏宝冷笑的面容——那些"塌陷"的冰窟竟是火油陷阱。隋军重骑在冰火两重天中溃散,宇文成都的嘶风马踏着同袍尸体突围。明光铠遍布裂痕的天宝大将不曾察觉,自己背后的金翅大鹏刺青己化作浴血凤凰。
虎牢关城头的李世民抚摸着半枚虎符,脚下躺着双目被剜的传令兵。染血的情报随风展开,赫然写着:"洛口仓三十万石粮草尽归李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