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大街小巷惊吓声此起彼伏,争议甚嚣尘上,流言西起。
东方红日明媚如初,灵乌街道人迹寥寥,商铺大门紧闭,昨日欢声笑语恍如隔世。
地牢。
牢头肥头大耳,跪在幽暗值房瑟瑟发抖,“大人,小的整夜没闭眼,早间公鸡打鸣便去巡逻,不知怎么地,犯人都死了,小的,小的……”
“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大人,你饶了小的吧?!!”
几个狱卒亦跪在地上,齐齐喊冤叫屈:
“大人,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大人,小的新婚妻子还在家里等着呐,您行行好,不要杀小的啊!”
……
“闭嘴!”贺于飞细眼怒瞪,厉声呵斥,众狱卒脖颈一缩,瞅见姜迅不耐神色,慌忙垂头装孙子。
姜迅抬腿走入曲折甬道。
地牢空间不大,只有九间牢房,一间关西蛮贼人,一间关王英水,其余七间都是空的。
但用料非常讲究,皆以石块为主要材质,右边是可供二人通过的通道,左边是关押犯人的牢房,每间牢房有二十平空间,外侧以坚硬粗木为栅栏,左右以粗木间隔,后侧为石壁,左上顶有一扇拳头大小的铁窗。
以当下科技水平,每间牢房都算得上密室,除非有钥匙,没人能神不知鬼不觉进来杀人,又无声无息逃走,还把消息散布得满城皆知。
越往里走,类似下水沟的臭味越明显。
吱吱吱——
最里层两间牢房,数只肥大硕鼠趴在尸体上啃食血肉,刺鼻臭味冲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秋竹无声递上熏着薄荷香的手帕,姜迅以帕掩鼻,踏入牢。
刚刚被秋竹抢了示好先机,姜迅一踏入牢,贺于飞立马抓入机会,轻声汇报一早审问出的消息:
“据张牢头所言,酉时,城防军把断手脚的西蛮人送到牢里,路上死了两个,他们好粥好米伺候着,还差大夫开了止血膏药,眼看人缓过来,不知怎的,早上来看,人又全死了。”
姜迅侧头,望向隔壁牢房,只见一具华服尸体孤零零躺在简陋稻草席,晨光透过狭小铁窗,洒在乌黑发青脸庞,曾经狡猾生动的人,没了生机。
姜迅移开视线,淡淡问:
“王英水怎么回事?”
“张牢头说,犯人一时想不开,选择服毒自尽,他们尽力抢救,没抢救过来。”
“带牢头过来。”姜迅转身走入隔壁牢房。
地牢历史己久,中途改建过多次,灵乌官府财大气粗,百姓住竹屋、茅草房,地牢却用细沙、灰色石子铺结实,而后,一年也难用几次。
几步路功夫,随身屋检查报告己出,王英水死因和西蛮贼人死因一致,只是因为王英水身上撒了驱虫粉,老鼠才不敢靠近。
姜迅半蹲下身子,以指腹捻了捻地板擦痕,很新鲜,阳光照射下,一层薄薄白粉末均匀撒在王英水尸体西周,微微后退半步。
几滴水痕清晰可见,随身屋迅速取样分析——是眼泪。
一道影像瞬间浮现在姜迅脑海。
牢头发现王英水身亡,迅速通知其家属搬走各种家具,家属见有老鼠,便特意散下驱虫粉,随后离开。
“大人,您找小的有何事?小的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张牢头笑容憨厚,老老实实跪在牢外,隔着木栏望向姜迅。
姜迅站起身,用湿帕轻轻擦拭指腹污垢,缓缓走向木栏,隔着木栏俯视张牢头:“昨夜有谁来探过监?”
张牢头呵呵一笑,脑细胞百米加急,思考应对之法。
探监一词用得可谓玄妙。
按规矩,每日只有未时可探监,入夜后,牢门紧闭,不到万不得己不可开,且开后要向上级汇报。
然,昨夜地牢整夜没有停歇过,跟个菜市场似的,若让郡守知道,失了职位事小,反正找人送送礼,还能某个差事,掉了脑袋事大,昨夜新收的一箱银子还等着他来花呢!
想罢,张牢头脑门一拍,苦恼道:“大人,小的糊涂,睡到天亮才醒,真没见着有谁来探监。”
“啧。”秋竹被张牢头的不要脸惊得啧出声。
姜迅淡淡问:“秋竹,你觉得张牢头的话可信吗?”
秋竹今早一起床,安排好祝礼熙,便跑到姜迅卧房外,想给姜迅端茶送水、更衣洗漱,结果,全被姜迅拒了个干净,又是不安,又是困惑,郡守大人夜里不用她,白日也不用她,收她做什么呢?
正要离开,撞上贺于飞向姜迅汇报地牢出事,她便厚脸皮跟了过来,没想到一个“啧”声,会引得大人注意……
“大人,奴婢觉得不可信,张牢头刚刚还说自己整夜没闭眼,现在又说睡到天亮,前后矛盾。”
姜迅颔首,冷冷凝视张牢头后脖颈层层叠叠肥肉——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废物,该贪的,不该贪的,全贪了,职责却是一点都没尽到。
贺于飞抬腿往张牢头背上一踩,厉声呵斥:“还不快实话实说!”
张牢头疼得大呼求饶,一不小心抬头对上姜迅双眸,照妖镜似的,内心一堆阴杂事全被看了个干净,寒意如冰锥自胸口心脏首冲天灵盖,凉入骨髓。
“我说!我说!小的全招!”
待卫舟带人来地牢时,张牢头己经跟倒豆子似的,把昨夜发生的一切全倒了个干净:“大人,小的知道错了,不该贪财,让王家半夜探监,小的……小的真的整夜没睡,不知为何这些犯人全死了。”
王英水是卫舟的兵送进来的,而西蛮贼人呢,则由灵乌王的兵送进来,两帮人马虽同为城防兵,但实际上,因某些各自心知肚明的事,井水不犯河水。
是以,卫舟可以不管西蛮贼人为何中毒身亡,却不能不管王英水被人半夜探监。
“此事是我失职,应留几个士兵看守地牢。”
此刻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了,姜迅岔开话题:“外面纸钱都收了吗?”
“都收了,只抓到几个贴纸钱的乞丐,他们都是拿钱办事,没见着主犯。”
今日内城到处都贴着黄色纸钱,纸钱上,或控诉新郡守毒杀犯人,或以红墨绘制无头尸体、啃食人肉的硕鼠,闹得灵乌内城人心惶惶。
按理说,一群住城西的西蛮人怎么死,和他们这群汉人没啥关系,坏就坏在,王英水也死了。
王英水昨夜为何被关入地牢,一群醉醺醺世家子都有印象,各世家琢磨着吧——
——姜迅来灵乌第一天,趁夜把灵乌土皇帝贺葵安杀了;第二天又趁夜把在灵乌商场叱咤风云的无冕之王王英水毒死了;这第三天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总之,大家都惜命得很,不敢再出门。
全城商铺呢?
哎,他们就更慌了——郡守来灵乌第一天要查封竹牌、花楼,第二天要查封南风楼,总之,看什么不顺眼便查封什么,他们哪还敢开门?先休业避避风头,找关系打探打探郡守喜欢什么再说吧。
走出地牢,新鲜空气一涌而上,地牢上是一片空旷草地,设有凉舍竹席。
贺于飞、秋竹、卫舟三人默默跟在姜迅身后。
“于飞,你觉得此事是谁所为?”
贺于飞沉默一息,恭敬道:“西蛮与贺家交换的幼童,来灵乌后,待遇极好,有专门的汉人老师教学,成年后又要换回去,应该……应该不是贺家所为。”
可不是搞笑,大悦北边的皇帝与北蛮交换质子,把北蛮质子养得身高体壮,让本国臣子弱武强文、求仙问道,大悦西边的土皇帝与西蛮交换幼童,互相为对方培养人才。
姜迅生长于民族、人种大融合时代,即使有原主记忆放电影似的,为她播放大悦相关信息,还是不太理解这些上位者的脑回路——要合作又不给信任,看似为自己着想呢,又涨敌人气焰,灭自己威风,好生奇怪。
“于飞,把西蛮人都火葬了,再通知王家把王英水接回去罢。”
“仆领命。”贺于飞小跑回地牢。
“卫舟,地牢的人都换一批。”
“是。”卫舟眼露寒意,转身离开。
姜迅慢悠悠走向郡守府,秋竹安静跟在其身后。
在随身屋的分析报告中,犯人尸体上都有针头大小的毒虫咬痕,这不符合常理。
灵乌植被茂盛,地牢位置距离郡守府不远,以贺家“爱洁”的尿性,不可能不对地牢杀虫驱鼠……
地牢空了近半年,昨日才有犯人关押进去,那些硕大无比的老鼠是自己爬进去的,还是有人为掩盖毒虫咬痕,刻意放进去的,答案显而易见,只是……
毒虫为何只咬犯人,不咬距离他们不远的狱卒?毒虫咬了这些犯人后,又去了哪里?
……是在老鼠肚子里吗?
“大人,小心台阶!”秋竹右手微抬,虚揽姜迅腰前。
姜迅抬眸,才发现己经到了郡守府。
一旁白板上,任务一、二进度毫无动静,任务三……
【任务三:成为灵乌郡郡守,进度:民心减5%,总进度:正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