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审判日

冰冷的聚光灯像手术刀一样剖开会议室的昏暗，精准地钉在林默脸上。

他微微眯眼，试图忽略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西周，公司决策层一张张模糊而威严的脸庞，如同审判席上的神祇，静默无声，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力。

这是“风暴之心”项目生死攸关的汇报会。他，林默，项目核心技术攻坚者，刚刚用三十分钟，以他自认为最严谨、最客观、最无可辩驳的逻辑，阐述了项目B方案为何优于A方案——那个由市场部总监李牧亲自拍板、倾注了大量资源的A方案。

“……所以，综上所述，”林默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喉咙，语气平静，像在陈述一个数学公理，“选择B方案，不仅能将研发周期缩短至少百分之二十，更能将后期维护成本降低百分之三十五以上。数据模型和压力测试结果都明确指向了这一点。”

他习惯性地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一个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在高度逻辑运算后放松神经的小动作。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林默的大脑高速运转，分析着这异常的沉默。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张力正在会议室中迅速积聚，像风暴来临前的低气压，让人喘不过气。

他看到对面李牧总监原本挂着标准商务微笑的嘴角，此刻僵硬得像一块劣质塑料。那双精明的眼睛里，某种他难以名状的情绪正在迅速膨胀，像深海中即将爆发的火山。李牧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不耐烦地敲击着，每一下都像敲在林默紧绷的神经上。

“林默，”李牧总监终于开口，声音平缓，却像裹着冰渣，“你的意思是，我，还有整个市场部，前期所有的调研、投入和判断，都是……愚蠢的？”

林默眉头微蹙。他只是在陈述事实，何来“愚蠢”一说？他试图从对方的语气和表情中解读更深层的信息，但那复杂的信号让他感到困惑。

“李总监，”林默迎向对方的目光，语气依旧平稳，“我只是基于事实和数据进行分析。A方案在初期设想上很有前瞻性，但在具体执行路径和成本控制上，B方案确实展现出更优越的……”

“够了！”一声低喝打断了他，来自坐在主位的CEO赵启明。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议室的温度骤降几度。赵启明一首半闭着的眼睛此刻完全睁开，锐利如鹰，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他意识到，情况可能比他预想的要糟糕得多。某些他一首忽略的、非逻辑性的因素，正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发酵、膨胀，即将把他吞噬。

就在这时，林默的视野中，一些奇异的、从未出现过的“东西”开始浮现。

李牧总监的头顶，一团模糊的、深红色的光影正在剧烈翻滚，其中似乎有文字在闪烁，但看不真切。而CEO赵启明那边，则是一片更为复杂和内敛的暗金色光晕，沉稳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甚至连周围那些之前面目模糊的决策层成员，此刻身上也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不同颜色的微光。

这些突如其来的异象让林默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试图稳住自己的心神。这是怎么回事？是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吗？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他看到李牧总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胜利者般的微笑，那笑容中充满了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恶意。

而CEO赵启明，则用一种全新的、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有趣的、但需要被好好“教育”一番的顽童。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如同最终的判决：

“林默，技术能力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学会怎么‘做人’，怎么在团队里‘说话’。看来，你还需要好好学习。”

“学习”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林默站在那里，第一次，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逻辑算法都失去了意义。视野中那些怪异的光影却越来越清晰，它们仿佛在嘲笑着他曾经引以为傲的“真实”与“逻辑”。

这个世界……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或者说，他一首以来理解世界的方式，从一开始就错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知冲击，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隐约感觉到，一扇通往未知领域的大门，正在他面前缓缓开启，门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以及……某种微弱的、令人颤栗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