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章台宫檐角时,赵小小正就着青铜灯树穿针引线。茜色锦缎铺满玄鸟纹凭几,金丝在指尖流转成河,惊得成蟜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去抓。
"小馋猫,这是你兄长的征衣。"她轻拍幼子手背,腕间玉镯撞在改良后的青铜顶针上。阿姣抱着漆盒进来时,正见鎏金绣绷映着三百乘木牛流马的暗影。
小嬴政立在廊下调试机关鸢,玄色深衣被晚风掀起一角。他望着母亲发间歪斜的金步摇,忽然想起昨夜誊抄的《商君书》——"弱民"二字被葡萄汁晕染,恰似舆图上东周王畿的形状。
"政公子试试这护腕。"赵小小将缠着金丝的玄色护甲递去,暗格里嵌着改良后的指南针,"墨公说战场风沙迷眼......"
七岁孩童指尖抚过护甲螭纹,那里藏着微缩的洛阳城防图:"母亲连这都想到了?"他抬眸时,琥珀色瞳孔映出窗外列阵的战车,车辙碾碎的恰是魏卿卿遗落的楚式玉佩。
系统提示音忽响:[好感度+5]。赵小小望着幼子绷紧的侧脸,恍如看见史书中那个焚毁六国典籍的帝王。她忽然将成蟜塞进新制的机关摇篮,鎏金风铃惊起满室清响:"阿政可还记得这九连环?"
青铜齿轮"咔嗒"嵌合,暗格弹出改良后的连弩图纸。嬴政广袖下的手指倏地收紧,誊抄的《韩非子》竹简裂开细纹:"母亲是要我......"
"是要你记住。"赵小小指尖点在洛阳方位,金丝在锦缎上勾出玄鸟展翅,"这征衣里缝着墨家最新绘制的星象图,迷路时就抬头看看紫微垣。"
戌时的梆子声穿透三重宫墙,惊起檐角铁马乱颤。赵小小望着战车暗格里渗出的朱砂,恍惚间听见史书中陶俑碎裂的脆响——那是成蟜谋反时,摔碎的玉连环最后的哀鸣。
成蟜忽然咯咯笑着扯动摇篮机关,三百枚青铜算筹如雨坠落。赵小小俯身拾起沾着奶渍的竹简,赫然是嬴政誊抄的《吕氏春秋》残页——"兵者诡道"西字,正与她袖中改良弩机的寒光相映成辉。
寅时的露水凝在青铜甲胄上,赵小小将玄鸟纹护甲系紧时,听见檐角铁马被北风撞出金戈之音。小嬴政立在战车前调试连弩机关,七岁孩童的玄色深衣被火把镀上一层血色。
"夫人,王孙政的护心镜……"墨呈捧着鎏金铜镜欲言又止,镜缘螭纹间嵌着的星象图正与天穹紫微垣相合。
赵小小指尖抚过镜面裂痕——那是成蟜昨夜啃咬的牙印:"无妨,墨家的机关最忌完美无缺。"她转身将改良后的指南车舆图塞进长子袖袋,暗格里渗出的朱砂恰与东方鱼肚白同色。
章台宫门轰然洞开,三百乘木牛流马碾过青砖上的晨霜。嬴稷的鸠杖点在《九州舆图》的洛阳标记上:"赵监造可知,这指南车暗格里该装何物?"
"壮秦人的脊梁。"赵小小望着战车尾部晃动的玄鸟旌旗,"和墨家改良的狼牙箭。"
老者忽然大笑,惊起栖在玄鸟雕像上的寒鸦。嬴政攥着连弩机括的手倏地收紧,弩箭尾羽擦过魏卿卿敬献的合卺杯——鎏金杯身裂开的纹路,恰是他誊抄在《商君书》上的"弱民"二字。
安国君嬴柱的玉笏"当啷"坠地。他望着父亲将虎符系在幼孙腰间,终于明白昨夜那句"守好紫微垣"的深意。廊下阴影里,吕不韦的玄色深衣扫过满地冰碴,袖中露出的半卷《鬼谷子》正与战车暗格里的城防图重叠。
卯时的号角穿透云层时,赵小小突然俯身替长子扶正玉冠。小嬴政嗅到她袖间松香混着铁锈的气息,恍惚想起昨夜母亲缝制征衣时,金针在烛火中淬炼的寒光。
"阿政看。"她忽然指向天边破晓的赤霞,"像不像那日火锅里的辣油?"
七岁孩童唇角微不可察地,攥着连弩的手指却突然收紧——三百步外,魏卿卿的楚式玉佩正在范雎掌心泛着幽光。
青铜车辕碾过碎石路时,赵小小正将新制的火药配方誊在绢帛上。小嬴政突然攥住她腕间玉镯,琉璃盏中的蜜水在案几漾出涟漪:"母亲听——"
凄厉的哭嚎刺破秦军战鼓,三百乘木牛流马齐齐刹停。赵小小掀开车帘的刹那,玄鸟旌旗被山风扯得猎猎作响,数十名褴褛妇孺攥着木棍挡在官道中央,最前头的总角小儿举着豁口陶罐,罐底还沾着东周特有的青蚨纹。
"求军爷赏口粟米!"老妪额头磕在滚烫的青铜车辕上,血渍渗进玄鸟图腾的眼窝。墨呈的白须沾满黄尘:"东周王断了洛水堤,这些怕是阳城逃来的..."
赵小小指尖抚过车辕血痕,忽然瞥见妇人怀中襁褓——裹布的针脚竟是楚式双头凤。她解下腰间玉珏掷在地上,惊起一阵金鸣:"取三车黍米,要掺三成麸皮。"
"夫人!"副将的青铜胄映出纠结神色,"军粮不可..."
七岁稚儿突然掀帘而出,玄色深衣扫落满地夕照:"《商君书》有载,饥民如洪。"小嬴政指尖点在老妪颤抖的陶罐上,"这纹样是东周官窑所出,她们逃难不过三日。"
惊呼声中,赵小小己蹲身拆开襁褓。黢黑的火药粉末簌簌而落,在黄土地上拼出洛阳城防图。她忽地轻笑,鎏金护甲挑起妇人下颌:"东周死士何时改用奶娘当先锋?"
暮色陡然炸开惊雷,暴雨冲刷着老妪瞬间惨白的脸。小嬴政广袖下的连弩机括轻响,三支无镞箭钉住欲逃的楚人细作。赵小小望着泥水中晕开的青蚨纹,忽想起临行前魏卿卿献上的那盏鸩酒——盏底暗刻的,正是这般纹样。
"押下去用楚刑。"她转身时石榴裙裾扫过满地黍米,"其余人等充作运粮役夫。"墨呈垂首应诺的刹那,瞥见夫人袖中滑落的半枚虎符,符上齿痕与成蟜乳牙分毫不差。
暴雨倾盆中,小嬴政忽然将蜜盏递给啼哭的幼童。赵小小望着长子被蜜渍黏住的指尖,恍惚看见史书中那个焚尽六国典籍的帝王,此刻正用袖角替流民擦拭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