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雾吞星夜

子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楚星河就闻到了血腥味。

他猛然从药浴桶中惊醒，桶内墨绿色的药液正诡异地沸腾，皮肤上未愈合的鞭伤传来灼烧般的刺痛。这是三长老今日的“惩戒”——因他年满十六仍未能激活灵脉，浪费了楚家最后一株洗髓灵草。

“不对……”他攥紧桶沿，指节发白。药液里混进了铁锈味，那分明是血。

轰——！

一道紫雷劈开夜幕，照亮窗外倒悬的尸体。七叔公的喉咙被利器贯穿，枯瘦的身体像破布挂在飞檐兽首上，血顺着琉璃瓦淌成溪流。

“敌袭！开启护族大阵！”远处传来声嘶力竭的吼叫，随即被爆炸声吞没。

楚星河赤脚踹开房门，冷风裹着热浪扑面而来。整座楚家大宅正在燃烧，天空中悬浮着十二艘玄铁战船，船首狰狞的蛟龙雕像喷吐着冰蓝色火焰——是寒渊蛟族的“霜烬破城炮”，能焚毁修士神魂的禁忌武器。

“寒渊蛟族？我们明明献上了今年的血税……”他踉跄着冲向藏经阁，那是家族唯一的避难所。青石地面黏腻湿滑，不知是血还是融化的雪。

拐角处突然伸出一只染血的手。

“星河…快逃……”垂死的五叔死死抓住他的脚踝，腹部有个碗口大的空洞，“他们不是蛟族…是…是……”

话音戛然而止。五叔的瞳孔突然收缩如针，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金色纹路，整个人在楚星河眼前坍缩成一团血肉模糊的球体。

啪嗒。

一颗刻着蛟族徽记的留影珠从五叔碎裂的指骨间滚落，珠子投射出的画面让楚星河如坠冰窟——

画面里，父亲楚江澜被九条星光锁链贯穿胸膛，跪在祭坛中央。十二名戴着蛟首面具的黑衣人正在剜取他的脊骨，每抽出一节脊骨，祭坛上方的星空就扭曲一分。

“原来所谓的血税…是抽髓……”楚星河浑身发抖，留影珠突然炸裂，锋利的碎片在他脸颊划出血痕。

藏经阁方向传来建筑倒塌的轰鸣。

藏经阁己沦为废墟。

楚星河扒开焦黑的梁木，在密室入口处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大长老。老人半边身子化作焦炭，右手却死死按着密室机关，身下护着三本染血的典籍。

“《楚氏灵脉总纲》…”大长老将典籍塞进他怀里，独眼里跳动着诡异的金芒，“你丹田里的…不是废脉…是……”

一道冰蓝火光贯穿老人的头颅。

楚星河抱着典籍滚进密室，霜烬炮的余波灼得他后背皮开肉绽。黑暗中，他摸到一截冰凉的东西——是把断剑，剑柄刻着“吞渊”二字。

“楚家最后的血脉？”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密室穹顶被整个掀开，戴蛟首面具的黑衣人凌空而立，指尖挑着一枚跳动的心脏，“你爹的‘星髓’纯度不错，可惜还差最后一道工序。”

黑衣人突然闷哼一声。他低头看向胸口，那截锈迹斑斑的断剑竟刺穿了自己的护体罡气。

“开脉境都没达到的废物，也配……”

话音戛然而止。

楚星河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断剑“吞渊”正疯狂吞噬黑衣人的精血，剑身锈迹剥落，露出内里漆黑的材质。黑衣人的身体像漏气的皮囊般干瘪下去，最终化为齑粉。

“这是…吞噬？”他剧烈喘息，丹田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剧痛中，楚星河“看”见了自己的丹田——

本该孕育灵脉的丹府里，盘踞着一团蠕动的黑雾。九条黯淡的灵脉像枯萎的藤蔓缠绕其上，其中八条早己坏死，唯有第九条灵脉末端闪烁着微弱的星光。

此刻，黑雾正翻涌着消化刚吞噬的能量，每消化一分，那条星光灵脉就明亮一丝。

『饥饿…还要更多…』

沙哑的低语首接在脑海炸响，楚星河骇然发现黑雾中心睁开了一只竖瞳！

“啊——！”

断剑吞渊突然暴起，刺入他丹田位置。想象中的剧痛没有来临，剑身反而化作液态黑雾融入丹府。黑雾瞬间暴涨，九条灵脉被强行染成墨色，其中三条突然亮起血色纹路——正是方才黑衣人功法运转的路径！

密室剧烈震动，外界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楚星河冲出废墟，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十二艘战船正在互相轰击，那些戴蛟首面具的修士疯狂攻击同伴，每个人身上都缠绕着黑雾凝成的锁链。锁链另一端连接着他的丹田，随着每一次呼吸，就有新的锁链从虚空射出。

“活体兵器…这才是真正的吞噬丹府？”他低头看着掌心，一团黑雾正在凝结成剑形。

“楚家小儿！”

暴喝声中，天空降下七道身影。他们撕碎蛟首面具，露出眉心闪烁的星芒——是三大圣地的执法长老！

为首的白须老者抬手结印，楚星河周身空间瞬间凝固：“果然是你体内的帝血引来了‘清道夫’，交出丹府，可留全尸。”

帝血？清道夫？

楚星河还未来得及思考，丹府内的黑雾突然沸腾。七条锁链破体而出，精准刺入执法长老们的眉心。

“这是…噬神链？！不可能！”白须老者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本命法宝正在消融，“你明明没有修炼过《噬天诀》……”

『吞了他。』丹府内的低语变得清晰，『他的记忆里有活体牢笼的钥匙。』

黑雾锁链骤然绞紧，七名长老的身体像瓷器般龟裂。海量记忆碎片顺着锁链涌入楚星河脑海——

他看见无尽星空中漂浮着九块大陆，每块大陆中央都矗立着通天彻地的图腾柱；看见寒渊蛟族的祭坛下埋着冰棺，棺中女子与自己有着相同的眼睛；最后，他看见一卷青铜简册在记忆深处发光，封皮上写着《噬天诀》残卷……

“噗！”

剧痛打断吞噬，楚星河喷出一口黑血。那血落地竟腐蚀出丈许深坑，坑底浮现出与父亲脊骨上一模一样的星光锁链纹路。

白须老者趁机挣脱，断臂求生：“传讯给圣主！楚家余孽的帝血苏醒了！”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楚星河站在楚家废墟中央。

三百具尸体环绕着他，每具尸身上都延伸出一条黑雾锁链，最终汇入他丹田。丹府内的黑雾己凝成实体，化作九根缠绕锁链的漆黑柱体，柱身浮现出与星空图腾柱相似的纹路。

『活体牢笼的钥匙在寒渊蛟族祭坛。』低语声带着蛊惑，『吞噬那条雷灵脉的小蛟龙，你能获得横渡虚空的能……』

“闭嘴。”楚星河攥紧断剑吞渊，剑身倒映出他猩红的左眼，“告诉我帝血和清道夫的真相。”

低语声诡异地沉默了。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最后一条锁链缩回体内。楚星河从灰烬中拾起半块焦黑的族徽，指尖抚过“楚”字裂痕。

他转身走向山脉深处时，背后升起一道黑雾凝成的狼烟，烟柱顶端化作狰狞的饕餮之首，将天边残存的星辰一口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