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让的哀嚎被蒸箱持续的“嘀嘀”声盖了过去。白雾弥漫的后厨里，苏媛把玩着那个小小的戒指盒，银灰色丝绒面蹭着她指腹的薄茧。
“求个婚都能把首播间搞崩，”她瞥了眼手忙脚乱插数据线的程让，“电竞冠军手速就这水平？”
“信号被你的高跟鞋跟切断了！”程让抢回戒指盒塞进裤兜，兜沿立刻鼓起一个方正的形状。他扭头去拍裴洛刚摆好的那碟烧鸡特写，镜头却猛地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住。
徐砚不知何时站在了料理台边，食指正点着青瓷盘边缘一小片糖霜剥落处。“火候差三秒，”他声音不高，却让喧闹的后厨静了一瞬，“荔枝柴潮气没控住，糖壳里有水腥味。”
裴洛眉峰几不可察地蹙起，指尖划过那片微融的糖壳。冰凉的触感。腕表裂痕边缘沾着一点晶亮的糖渣。“冷链运输时冰袋压碎了保温层。”
他扯过消毒毛巾擦手，毛巾下露出半张德语便签的边角——Feuchtigkeit vermeiden（避免潮湿）。
江樱的脚跟悄悄从银色细高跟里滑出来半截，虚虚点着冰凉的地砖。智能护踝的橙光微弱地闪了一下。“徐老板好严格，”她脚尖轻轻踢了下裴洛的小腿肚，“裴老师熬了三宿试柴火呢。”星月项链滑进衣领，冰得她一缩。
徐砚却从随身皮匣里取出个东西。一只樱桃大小的琉璃瓶塞，通体透亮如红酒冻，蒂把处雕成精巧的螺旋辣椒形状，尖梢一点艳红。
“下批辣椒酱用这个，”他把瓶塞抛给裴洛，“釉色配方按‘霓裳’舞裙的渐变色谱调的。”瓶塞在裴洛掌心滚了半圈，灯光穿透琉璃，在靛蓝桌布上投下一小片流动的玫红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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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镜头跟上！”程让复活了首播间，手机差点怼到辣椒瓶塞上。弹幕疯狂刷过：
[艺术品塞酱油瓶？？]
[裴少爷的手！腕表裂了也好苏]
[旁边是江首席的脚踝吗蓝光在闪！]。
林小满趁机把最后一块小熊创可贴按在周叙肩胛骨抓痕上，力道大得他“嘶”一声。“轻点行不行？”周叙反手去抓她手腕，被她灵巧地躲开，指尖只勾到她马尾辫上一缕的碎发。
“赌注生效了周大导演，”林小满晃了晃手机屏幕，上面是程让首播间的截图——裴洛挡镜头的手，腕表裂痕清晰可见，“江首席绝对发现了！你欠我六杯奶茶加一顿私房菜！”她得意地扬起下巴，后颈还留着刚才冰可乐罐的红印。
周叙突然从厨师证备考书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传单拍在料理台上。油渍斑驳的彩印纸上，“琉璃工坊非遗体验日”几个大字下，裴洛母亲穿着素色旗袍在拉坯机前的侧影被特意圈了出来。
“传家厨刀就在体验日当彩头，”他指尖敲了敲照片上工坊玻璃展柜里一道冷冽的银光，“裴少爷，敢不敢带江首席去赢回来？”
蒸箱的白雾彻底散了。裴洛拿起那个樱桃辣椒瓶塞，对着顶灯看。琉璃内部细小的气泡像凝固的星尘。“妈最讨厌人迟到，”他把瓶塞揣进裤兜，鼓出一小块圆润的轮廓，“体验日九点开门。”
江樱正偷偷把脚跟塞回高跟鞋，闻言趔趄了一下。裴洛的手瞬间托住她肘弯，掌心薄茧磨过她细腻的皮肤。“舞团排练……八点半才结束！”她小声抗议，护踝蓝光随着身体晃动急促闪烁。
“所以，”裴洛弯腰，从她鞋跟旁捡起不知何时掉落的中指素圈戒指，银环内侧刻着小小的“SR”字母缩写，“苏媛姐，”他扬手把戒指抛过去，“管好你家冠军，别总顺我东西。”戒指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被苏媛凌空抓住，稳稳套回自己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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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播间的镜头终于对准了餐桌中央。二十只青瓷盘里的琉璃烧鸡沐浴在暖光下，琥珀糖霜流淌着蜜色的光。
王姐调试麦克风的轻咳声响起：“感谢各位媒体朋友和舞团同事，今天试吃会也是‘霓裳’巡演米兰站的预热……”
江樱站在聚光灯边缘，悄悄活动了下裹在高跟鞋里的脚趾。智能护踝的橙光又闪了，蜂鸣声压在喉咙底般微弱。
裴洛端着一只白瓷小碗靠过来，碗里琥珀色的液体晃出细纹。“蜂蜜枇杷露，”他声音压得很低，盖过了王姐介绍非遗琉璃工艺的演讲，“徐老板给的枇杷叶，止疼。”
清甜微苦的气息弥漫开。江樱就着他手喝了一小口，温热的糖水滑过喉咙。“比止痛药管用？”裴洛用碗沿碰了碰她护踝外侧的蜂鸟标志。蓝光稳定地亮着，橙红彻底消失了。
“裴老师，”林小满突然从两人背后探出头，手里捏着咬了一半的鸡翅尖，“周叙让我问你，辣椒酱第46版改良是不是因为江首席怕辣？”她油亮的嘴角沾着一点樱桃红的酱渍。
裴洛手腕一转，剩下的半碗枇杷露稳稳递到林小满面前：“第47版会更辣。”他指尖还沾着碗壁凝出的糖液，在灯光下亮晶晶的，“赌注再加三罐？”
周叙的哀嚎淹没在王姐提高的声线里：“……因此我们特邀琉璃坊少东家徐砚先生，为巡演定制专属纪念品！”徐砚举起那个樱桃辣椒瓶塞，琉璃折射的光斑扫过程让惊愕的脸——首播屏幕上正疯狂弹出[求酱塞周边][把裴少爷手办和瓶塞打包卖！]。
江樱的鞋跟轻轻碾过地上一点糖霜碎屑。“柏林樱桃派，”她突然凑近裴洛耳边，热气拂过他下颌，“比米兰舞剧好看？”她脚跟完全落回鞋里，足尖微微踮起，护踝蓝光如呼吸般平稳。星月项链坠子滑出来，月牙尖沾了一星蜂蜜，亮得像糖做的星辰。
裴洛腕表的裂痕擦过她额角，留下一点微凉的金属触感。“派凉了就不好吃了，”他手指掠过她后腰，替她把滑落的星月项链塞回衣领，“明天八点半，舞团后门。”他指尖残留的枇杷蜜蹭过她颈后皮肤，黏黏的甜。
程让的首播间突然黑屏。最后定格的画面是苏媛按灭屏幕的手指，素圈戒指压着手机HOME键，背景里林小满正跳着脚去够周叙高举的辣椒酱配方手稿，纸页上密密麻麻的红叉像一地碎樱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