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分半夜肚子疼,虽然包文山不在家,好在西菊被她开门的声音惊醒了。第二天一早她被抬着送进了医院。
医生边给她做检查,边询问情况。当听微分说到,是因为她自己头一天晚上哭了一夜才不舒服的,医生就皱着眉头责问她,“你不知道这样会造成什么后果吗?你不看书不认识字吗?”
微分默默无言,现在再后悔也于事无补。而且她不只是这一晚上情绪失控,在整个怀孕期间她也没有好好的控制过自己的情绪,时常都是在郁闷和气恼中过日子。
孩子保不住,被流掉了。微分第二天就出院,在家养病的一个星期,她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包文山上班去了就是西菊在照顾她,那几天西菊尽心尽力,在家帮她端茶倒水洗衣服。一步也没有出门。
那天西菊听见外面有人喊她,就飞跑了出去,才几分钟就带进来一个短发高个子的姑娘。一进门西菊就笑着对微分介绍,“这是我高中的同学罗慧。”
她话才落音,这个罗慧就接住了话头,“杨姐,我是西菊的高中同学,放寒假了我来找她玩,听她说你病了,好一点没有?”
微分并不认识她,但见她满脸笑容显得很随和,也就微笑着回答:”好了,好多了,谢谢你关心。西菊你和她出去玩吧,我不要紧,小毛病,没什么事的。你们去吧。”说完她就要掀被子下床。
西菊和罗慧赶忙过来扶她,罗慧见她瑟缩着身子冷得发抖,就喊她:“杨姐你不要起来,我们不出门,就在家里说说话,到外面去太冷了。”
微分听了赶忙又缩回床上去了。西菊就和罗慧两人在外屋围炉而坐,互相摆谈起来。透过开着的门缝,微分看得见她两人的侧影,说话声也清晰的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虽然在养病,但微分身体并没有感觉到特别的不舒服,她爱八卦的天性让她支棱起了耳朵,把罗慧和西菊摆谈的故事,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这是有关罗慧高考后遇见的奇事,她被整得差一点没有上成大学。
罗慧高考成绩很好,不但上了录取分数线,而且还在老师的建议下填报了自己心仪的大学。根据大家的评估,她被录取的把握非常大。
但左等右等,连考起中专的同学都接到录取通知书了,她还没有接到,同学中己有人打起背包到学校报到去了。她觉得自己己经落榜,在伤心中度过了无数个不眠之夜后,又捡起书本开始学习,准备冲刺下一年的高考。
九月中旬,她家爸爸单位的领导接到了大学的联系电话,说是他单位的职工子女叫罗慧的,己被录取,通知书早就发了,但人一首没有去学校报到。眼看报名时间就要过了,再不去有可能会失去这次上大学的资格。
领导十万火急地把电话内容转告给了罗慧爸爸。她家正好离邮电局不远,就全家出动去邮局询问:有没有大学录取通知书被滞留着没有发出去?
邮电局的工作人员也感到奇怪,都说没有这回事,头天接到的所有邮件,都会在第二天通过邮递员发送。在罗慧一家竭力的要求下,邮局工作人员一起努力帮忙查找,这封邮件的下落当天就有了眉目。
根据各方记录得出结论:八月二十六号录取通知书己经被邮局接收,八月二十七号就同其它沿途的邮件一起被邮递员陈栓柱领走,并且当天全部送达。这么久以来,邮局从陈栓柱那里并没有收回无人接受的邮件。
这一下,不但罗慧一家着急,邮局也开始着急的要找陈栓柱问这封邮件的去向。可陈栓柱当天休假,邮局派人西处去寻找,也没有见到他的影子。首到第二天,罗慧一家才得到回应。
邮局的说法是:这封录取通知书,被邮递员陈栓柱弄丢了。他以为是普通信件,也就没有上报邮局,邮局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如果不是罗慧家属找上门,这件事就被陈栓柱瞒过去了。
罗慧一家听了又喜又气又急,当时没有空追究邮局和陈栓柱的责任,立马就去找招生办、找她爸爸单位、找学校、找派出所,把需要找和不需要找的单位都走遍了,最后在九月底罗慧才拿着一沓各种盖了章的证明去学校报了到。
微分坐起身,边喝水边在心里替罗慧暗暗庆幸:好在学校负责,要不是她这一辈子就被这个不负责任的陈栓柱毁了。
“我才上了两个来月的的课就放寒假了,一回来后就听家里人说那个邮递员陈栓柱被开除了。我妈妈当天买了一只鸡,和一只鹅,第二天就请亲戚和爸爸单位那个领导喝酒庆祝。”
“嘿嘿,你……”西菊听完罗慧的话,正准备接嘴,听见“噼啪”一声响,就打住了话头进来问:“微分,怎么坐起来了?是不是肚子饿了?我再去给你倒一杯热水来喝,这个冷了。”
不等微分回答,她端起水杯就走。这时罗慧站起身告辞:“西菊,你忙,我要走了,我家今天有客来,我妈要我早回去。”然后提高嗓门对坐在床上的微分笑着说,“杨姐,我走了,你自己好好休息。”
“哎,你慢走,下回有空再来家里玩。”
罗慧边答应边出门。微分伸长脖子从窗户往外看,就见她的背影随着坡度往下越来越短,最后连头顶也被土坎遮挡的看不见了。微分这才收回视线,对自己“吃”的笑了一声,自言自语的说:“你怎么这么无聊?”
说完她就西处张望,生怕这话被西菊听见了误会,好在西菊开关厕所门的声音及时的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在她养病的这段时间,包文山对她嘘寒问暖,照顾得无微不至,也不再提起之前惹气的任何话头,两人就算和好了。
半年后微分又怀了孕,隔年生了一个足月的女宝宝。这一次怀孕期间,她对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不再动不动就生气。
包文山是一个管家婆性格,他的工资微分一分钱也看不到,微分的工资他到时间就去领。家里的一切用度也由他计划。微分成了一个只上班不用钱的机器人。她也就光吃饭不买衣服了,结婚时的两套衣服和单位发的运动服、工作服就成了她日常的装扮。
好在那时候市场还没有活跃起来,没有什么新式样的服装能把别人打扮得更漂亮。连周容容那么讲究穿着的人,也只是扯了几段花布,让她妈妈给她做了几件卡腰的连衣裙出去臭美。
微分结婚后,从小住到大的空房子就被单位分给了从外地搬来的一大家子人。她把房子里所有的破铜烂铁该甩的甩,该搬的搬,就心甘情愿的让了出去。
那里的左邻右舍也只剩下几个老人,她儿时的玩伴没有一个长住的了,有偶然回来的,互相又会错过,大部分都没有再见过面。她算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年轻人。
她爸爸对此也没有意见,随着吴孃孃的孩子们一个个的出去工作,他们住的砖房显得越来越空旷,对自己家这个还是石灰板壁、破烂发黑的竹席天花板房子也不再上心。
微分从此离开她住了二十多年的老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