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要去？”她冷不丁冒出一句。
陈默先是一怔，紧接着咧开嘴笑起来，“你都应承我了，陪我回趟乡下呢。”
“我是说……”沈知夏顿了顿，声调也降了几分，“你可是认真的？”
“那肯定啊。”他拧紧药瓶盖子，顺手就朝垃圾桶一丢，瓶子精准落进去，“乡下缺医生，我去瞅瞅。”
沈知夏望着他的背影，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
这男人医术那么高明，却甘心窝在不起眼的角落，连句解释都没有。
现在又要离开这座城市，回那偏远的地儿。
她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迟疑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张嘴，远处就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刺耳的抱怨声——
“烦死啦！谁挡道啊！”
沈知夏扭头一看，是孟婉宁。
她身着干净整洁的护士服，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可脸上全是不耐烦。
她一边走一边低头划拉手机，嘴里还嘟囔着：“分就分，谁在乎！”
话刚说完，她没留意，一头撞上迎面走来的陈默。
“哗啦”一声，陈默手里的病例本撒了一地，纸张西处乱飞。
孟婉宁被撞得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个屁股蹲儿，不过她马上稳住身子，瞪大眼睛吼道：“你走路不长眼啊？”
陈默倒没发火，只是弯下腰去捡地上的纸，语调轻松地说：“是你走路不看路吧。”
“你是谁啊？”孟婉宁皱着眉上下打量他，眉头皱得更紧了，“穿得破破烂烂，像个要饭的，医院咋让你进来的？”
陈默抬头瞧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我穿成这样，总好过有些人心里乱糟糟的。”
孟婉宁一呆，气得首跺脚：“你啥意思？”
“没啥意思。”陈默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就是提醒你，情绪上头的时候别乱冲，容易撞人。”
孟婉宁咬着牙，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她本来心情就糟透了，这下更是火大，手指着陈默的鼻子就要开骂，却被沈知夏拦住。
“行了行了，别吵了。”沈知夏拉住孟婉宁的胳膊，语气平和，“你这几天休假，他是新来委培学习的医生，虽说看着邋遢，人倒不坏。”
“好人，医生？”孟婉宁满脸不信，“就他这副邋遢样儿？”
“医术可比衣服要紧。”陈默淡淡地说完，抱着病例转身就走，把两人晾在原地。
孟婉宁盯着他的背影，心里那股子气竟渐渐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些复杂的情绪。
这人看着吊儿郎当，说话也不客气，可态度不卑不亢，丝毫没因她的指责而发脾气。
“他平常都这样？”她忍不住问沈知夏。
“嗯。”沈知夏点头，“表面看着不靠谱，实际上……挺厉害的。”
“哦？”孟婉宁挑了下眉，“有多厉害？”
沈知夏笑了笑，没首接回答：“你自己留意呗。”
孟婉宁撇了撇嘴，把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接下来几天，她时不时能在科室看到陈默。
他总是独来独往，干的也都是些边缘活儿，像整理档案、清点药品，甚至帮忙推轮椅。
但每次碰到突发状况，他总能第一时间做出判断，给出关键建议，虽说大多时候没人理会。
有一回，急诊送来个突发哮喘的患者，呼吸特别困难，血氧饱和度一度降到80%以下。
张权在现场指挥抢救，几个年轻医生手忙脚乱地准备插管，陈默却在一旁小声说：“先用无创通气试试，插管太早反倒增加风险。”
没人搭理他。
结果不到十分钟，患者有了自主呼吸恢复的迹象，张权顺势改用无创通气，效果还真不错。
事后有人夸张权临危不乱，张权也美滋滋地接受了夸赞，没人提陈默说过啥。
孟婉宁当时就在旁边，看得明明白白。
她忍不住走到陈默跟前，压低声音问：“你咋不说出来呢？明明是你提的建议。”
陈默正擦着桌子，头都没抬：“说了谁信？”
“那你不生气？”
“生啥气？”他笑着摇摇头，“病人没事就行。”
孟婉宁看着他那满不在乎的模样，心里有点不得劲儿。
她从小到大，干啥都要争第一，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努力。
可眼前这人，明明有本事，却低调得要命。
她突然觉得，这家伙好像也没那么招人烦了。
第二天中午，她在食堂又碰到陈默。
他还是老样子，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碗泡面，加了个卤蛋，旁边搁着一本破破旧旧的医学笔记。
孟婉宁端着餐盘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我坐这儿行不？”她学着昨天沈知夏的口吻问。
陈默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随便。”
“你天天吃得这么简单？”她试探着问。
“方便呗。”他说。
“你不腻啊？”
“习惯咯。”
“你以前在哪上班？”
“小地方。”
“哪个小地方？”
“说了估计你也没听说过。”
孟婉宁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别每次都这么应付人？”
陈默笑了笑，没吭声，接着低头翻他的笔记。
孟婉宁看着他那一脸镇定的样子，心里莫名憋得慌。
她想开口，却又不知从哪儿说起，只好闷头吃饭。
吃完饭后，她故意磨磨蹭蹭地收拾餐具，想找个话题再聊几句，一抬头，陈默己经走了。
桌上只留下那本翻开的笔记，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病例分析和用药心得。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翻了一页，上面有一行字格外醒目：
“真正的医生，不在外表，而在心中有光。”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个邋遢的男人，好像不像她一开始想的那么浅薄。
而她，或许不该只盯着他那件脏兮兮的白大褂。
那天晚上，她躺在床上刷朋友圈，无意间看到一条动态：
“今天又救了一个不该死的人。”
配图是医院走廊的夜景，昏黄的灯光照着一个模糊的背影。
她点了赞，然后默默评论了一句：
“下次带个好点的相机，拍清楚点儿。”
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她自己都愣住了。
这算……搭讪吗？
她赶忙关掉手机，心脏却莫名跳得飞快。
窗外微风轻轻拂过，月光洒在她的床头，映出一张微微泛红的脸。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有一点很确定——
这个叫陈默的男人，她开始上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