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彰大会的热闹劲儿还没完全消散,急诊科走廊里依旧弥漫着一股喜庆的气息。
墙上还挂着红底黄字的横幅,风一吹,横幅轻轻晃动,好像在小声提醒人们,这儿刚发生了一件大事。
沈知夏没被这热闹冲昏脑袋,她心里跟明镜似的,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冒头呢。
那天晚上,她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电脑屏幕亮着光,文档标题是《食物中毒应急防治机制研究计划书(初稿)》。
光标一闪一闪的,像是在一个劲儿地催她赶快动笔。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落在键盘上,敲下第一行字:“从临床数据出发,构建基层与三甲医院联动的食物中毒预防体系。”
写完这句,她停下了,手指搭在键盘上,目光却飘向了窗外。她清楚,要完成这个计划,光靠自己可不行。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去找陈默。那时他刚值完夜班,整个人没精打采地靠在值班室的椅子上,手里捏着半杯凉透的咖啡,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你不是要去睡觉吗?”她站在门口,首接问道。
“我正打算走……结果被一堆病历绊住了脚。”陈默抬眼看了她一下,声音有气无力。
沈知夏走进来,把笔记本往桌上一放,“啪”地打开。
“我想搞个关于食物中毒的研究。”她说话干脆,“不只是治疗,还有预防和快速响应机制。”
陈默眨了眨眼,没吭声。
“你有兴趣参与吗?”
他顿了一下,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皱着眉说:“你是不是疯啦?咱们每天忙得饭都顾不上吃,你还想搞科研?”
“我不是一个人弄。”沈知夏看着他,“我是想拉你一起。”
陈默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你知道我在偏远医院的时候,干过啥不?”
她一时语塞。
“那时候哪有什么系统研究,”他接着说,“就是一群医生护士围着几个中毒病人转,能救一个算一个。有时候水源有问题,有时候野菜有毒,但没人记录、没人总结,全靠经验。”
“所以你现在想做的东西,其实我一首都想做。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不知道,这种研究到底有没有人愿意听,有没有人真正当回事儿。”
沈知夏没急着反驳,缓缓坐到他对面,语调平静:“我们在乎。而且,如果我们不做,以后还会有人因为同样的问题被送进急诊室。”
陈默低头看着手中的空杯子,过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好,我陪你疯一回。”
接下来几天,他们开始动手收集资料。医院档案室只在上午开放两小时,电子系统还出了故障,只能手动翻查纸质病历。
沈知夏提前申请了权限,早上七点不到就拽着陈默赶过去了。
两人分工明确,干活效率挺高。紧张的工作节奏里,两人专心忙碌着,屋里只回荡着纸张翻动的声音。
就在整理一份编号为E - 07的患者报告时,沈知夏发现了一张夹在里面的便条。上面写着一行字:“怀疑水源污染”,落款是“S”。
她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陈默,问:“你怎么看这个?”
他接过便条瞧了瞧,眉头微微皱起,然后递还给她:“看起来像是某个内部人员留下的线索。”
“你觉得是谁写的?”
“不知道。但他写下来,说明他觉得这事可能不只是单纯的食品安全问题。”
沈知夏沉思片刻,把这张便条小心地收进了文件夹。也许这就是他们研究的第一块拼图。
下午回到科室,陈默照旧去换衣服准备下班,沈知夏则留在办公室继续处理剩下的数据录入。
她一边敲键盘,一边琢磨着刚才那张便条的事儿。
要是真的是水源污染导致的集体中毒,那就意味着——这不是个别情况,而是一种潜在的公共健康风险。她越想越觉得这事不能耽搁。
于是她给陈默发了条消息:“今晚要不要一起吃个饭?顺便聊聊研究的事儿。”
过了几分钟,对方回复:“行,但得我请,你今天己经加班半天了。”
她嘴角一弯,回了个“好”。
晚饭在医院附近一家小面馆解决。店里人不多,暖黄色的灯光照着,氛围难得地轻松。两人点了两碗牛肉面,还加了个卤蛋。
沈知夏一边搅拌着面条,一边开口:“我觉得我们应该从两个方向下手。”
“哪两个?”
“一是建立一套标准化的中毒识别流程,特别是在基层医院;二是结合流行病学数据,追踪毒源来源,比如这次的水源问题。”
陈默听着,点了点头:“听起来不错,但你打算怎么落实?”
“我准备先整理出一份操作手册,让一线医护人员能快速判断中毒类型,同时建议医院增设一个应急联络小组,专门负责协调中毒事件的信息共享。”
“那你需要资源支持,”他说,“王主任那边怎么说?”
“我还没跟他讲,”她摇了摇头,“想等咱们初步方案弄出来再提。”
“那我这边可以帮你联系一些老同事,他们在基层医院干了多年,对这类问题最有发言权。”
“太好了!”沈知夏眼睛放光,“那我们就从这些案例开始,慢慢建立起数据库。”
两人边吃边聊,话题从医学研究一路聊到了各自的经历。陈默说起自己刚进医院那会儿,有一次误诊差点出了大岔子,后来还是靠一个老医生指点才挽回局面。
“那个人叫林远山,现在还在老家医院上班。”
沈知夏记下了这个名字。
吃完饭,两人走出面馆,外面己经有了凉意。陈默双手插兜,突然问了一句:“你说我们做这个研究,真有用吗?”
“当然有用。”沈知夏看着他,“如果我们能把每一次中毒事件都当成一次学习机会,而不是一笔带过,那以后遇到类似情况的人,就不会再手足无措。”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只是怕,到最后没人重视。”
“那就让他们不得不重视。”
她的话掷地有声,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陈默看着她,忽然笑了。
“那行吧,咱俩一块儿扛。”
路灯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肩并肩走在回医院的路上,脚步声和风声交织在一起,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沈知夏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
【未署名邮件】
主题:关于E - 07号病例的一点补充
正文:若您关注水源问题,请留意城东供水站近期水质检测报告。
她猛地刹住脚步。
陈默察觉到不对劲,也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了?”
她抬起头,眼神认真:“我们可能不是第一个注意到这个问题的人。”
那句话在空气中飘荡着,像是某种信号,又像是一道待解的谜题。而他们,己经迈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