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走廊。
孟婉宁守在护士站前,笔在手中,脑袋低着,专注地写护理记录。
她连轴转了十小时,脸上瞧不出累样儿。反倒嘴角一首挂着温和笑意,仿佛每个字都带着温度落于纸上。
“患者今儿早上情绪起伏大,不肯吃东西……”
她一笔一划地写着,眼前浮现出病床上的年轻人,瘦巴巴、脸色惨白,眼神满是对未来的茫然。病情反复后,他状态越来越糟,连吃饭都开始抵触。
“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认了输。”她嘟囔一声,合上记录本,扭头朝病房走去。
门一推开,病人正对着天花板发愣,床头监护仪规律地滴答作响。
“嘿,今儿要不要尝尝新鲜的?”孟婉宁笑着挨到床边,手里端着一碗冒热气的果蔬糊。
病人没吭声,就瞟了她一眼,眼神里带了点抗拒。
“我晓得医院食堂的流食单调得很,吃久了谁都烦。”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勺子慢慢搅着碗里的糊,“这是我早上在家现弄的,放了胡萝卜、南瓜,还加了点蜂蜜,营养全乎,味道也不难喝。”
病人还是不说话。
孟婉宁也不慌,一屁股坐到床边小凳子上,舀起一勺递过去:“先尝一小口,不乐意吃我绝不逼你。”
病人迟疑了下,张嘴吃了进去。
几秒后,他轻轻点了下头。
“咋样?是不是比昨儿的好吃?”孟婉宁眼睛顿时亮了。
“……有点甜。”病人总算开了口。
“那下回我少放点蜂蜜。”她笑得眉眼弯弯。
这一幕让路过的陈默瞅见了。他站在门口,没进去,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那一刻,他突然觉着,这个老爱吐槽他邋遢的姑娘,其实心肠软得很。
夜深了,医院的灯依旧亮堂堂的。
孟婉宁窝在休息室角落,破壁机安静搁在桌上,旁边堆着洗好的蔬菜水果。她趁着换班空当,又开始备第二天的餐食。
“这东西可真是个宝贝。”她一边切菜一边念叨,“当初知夏给我时说是‘养生神器’,现在倒成了患者的‘救命仙丹’。”
她麻溜地把食材丢进破壁机,按下启动键。机器运转声不大,但在这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忽地想起白天病人吃完后头一回露出的笑容,心里暖乎乎的。
“只要能帮上他们,哪怕就一口饭,也值。”
她低头瞅瞅手机,屏幕跳出条消息:
【沈知夏:你还忙着呢?】
她回了个“嗯”,接着又说:
【我在准备明儿的餐食,这次我想加点山药,补补气养养胃。】
不一会儿,对方回了:
【辛苦啦,有你在,真好。】
她笑了笑,放下手机,接着忙活。
深夜两点十七分,病房里传来一阵急吼吼的呼叫铃声。
孟婉宁几乎瞬间就冲进了病房。
病人正剧烈地抽搐,脸都青了,嘴里还有呕吐物。
“快叫医生!”她一边喊,一边迅速戴上手套,拿手帕清理病人口腔,免得窒息。
她动作干脆利落,完全没了平时叽叽喳喳的模样。
几分钟后,陈默赶来了,一看情况马上指挥抢救。
“准备吸氧,推注镇静剂,通知ICU做好准备。”
一切都有序地进行着。
等病人总算稳住了,孟婉宁才松了口气,靠着墙慢慢坐下。
陈默走过来,递给他一瓶水,“干得漂亮。”
她接过水,仰脖喝了一口,声音有点哑,“谢谢。”
“你本来能去歇着的,为啥留下?”他问。
“因为我知道他得有人守着。”她轻声说,“而且……我不想让你一个人硬撑。”
陈默愣了下,跟着笑了,“你还挺靠得住嘛。”
“那肯定。”她扬起下巴,“别忘了,我可是你的专属护工。”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里好像多了些说不清楚的感觉。
第二天上午,孟婉宁把一张图表递给陈默。
“这是我这两天观察总结的,关于他情绪波动的情况。”她说,“我发现每天上午九点到十一点,他状态最好,最适合交流和做心理疏导。”
陈默接过图表,仔细看了一遍,点点头,“做得好,这些数据对咱们调整治疗方案挺关键。”
“那……你觉得有用不?”她有点紧张地问。
“挺有用。”他抬起头,认真地说,“谢谢你,婉宁。”
她脸一下子红了,不过还是硬装镇定:“谢啥呀,这本来就是护士该干的事儿。”
“可不是每个护士都愿意费这么多心思。”陈默笑了笑,“你不一样。”
她低下头,心跳莫名加快。
“你知道不?”他突然说,“有时候我觉着,你是整个急诊科最懂病人的。”
她抬头看着他,眼里闪着光:“真的假的?”
“真的。”他说,“因为你不光关心他们身体,还在意他们心里咋想。”
孟婉宁抿嘴一笑,心里甜滋滋的。
她偷偷瞥了他一眼,小声说:“那……要是我说,我也在意你的感受呢?”
陈默呆住了,表情有那么一瞬的慌乱。
而她说完这话,立马转过身,假装整理病历夹,其实脸早就红透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
陈默望着她的背影,心里蓦地涌起一股从没有过的冲动。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啥,最后只轻轻说了句:
“谢谢你,一首都在。”
病房外走廊上,阳光暖融融的。
孟婉宁抱着病历夹往护士站走,脚步轻快。
她回头瞅了眼病房方向,嘴角不自觉地上翘。
“只要你需要,我会一首在。”
她心里默念着这句话,步子迈得更稳了。
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陈默站在窗边,望着她的背影,眼神柔和了许多。
他明白,这场战斗还没完。
但他也清楚,这一回,他不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