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新一团的哨兵,最终,是被独立团的巡逻队发现的。
在一个山坳里。
他蜷缩着。
浑身是伤,神志不清。
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两个字。
“蛇……”
“蛇……”
当他被带到李云龙面前时,李云龙的火气,“噌”的一下就顶到了天灵盖。
“他娘的!丁伟是干什么吃的!”
“鬼子都摸到他家里了,他还在这儿睡大觉!”
他看着那个哨兵,被划得血肉模糊的手背。
那个樱花的图案,像一个狰狞的,嘲讽的笑脸。
还有他手里,那颗被攥得发烫的,黑色的钢壳子弹。
李云龙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欺人太甚!”
“这狗日的,是欺负咱们八路军,没人了!”
他猛地转身,抄起墙上的大刀。
“警卫连!给老子集合!”
“老子今天,就要去东山,会会那条毒蛇!”
“老李!”
赵刚一把拉住了他。
“你冷静点!”
“敌人,就是想让你这么干!”
“他躲在暗处,你冲到明处,这不就是去送死吗!”
“送死?”
李云龙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老子这辈子,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老子怕过谁!”
宋亦川,走了进来。
他披着大衣,脚步,很慢。
屋子里的争吵,因为他的出现,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没有去看暴怒的李云龙。
也没有去看,焦急的赵刚。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还在瑟瑟发抖的哨兵身上。
他蹲下身。
很仔细地,看着那个哨兵手背上的伤口。
刀口,很浅,很精准。
没有伤到筋骨。
却,足以让人,感到刻骨的,羞辱和恐惧。
他又拿起那颗子弹。
放在眼前,看了看。
“这是,我们兵工厂,第一批生产的次品。”
他的声音,很平静。
“底火的封装,有零点一毫米的误差。”
“我让王师傅,当废品处理了。”
屋子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看着宋亦川,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连李云龙,都忘了发火。
宋亦川站起身。
“他不是在示威。”
“他是在,告诉我。”
“他,己经来过了。”
“来过我们的兵工厂,或者,来过我们的伏击阵地。”
“他在,舔舐我们的伤口,品尝我们的血。”
“然后,用我们的骨头,给我们,送来了一封,战书。”
这番话,让屋子里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李云龙,感到了一股,从脊梁骨,冒上来的寒意。
这不是他熟悉的,那种,真刀真枪的战斗。
这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较量。
一种,让他感到陌生的,恐惧。
【卧槽!这个岩松义雄,也太变态了吧!】
【心理战!这是赤裸裸的心理战!】
【主播别慌!查到了!这个岩松,是鬼子特高课的王牌!最擅长的,就是玩弄人心,设置陷阱!】
【这家伙,极其擅长,利用对手的情绪!愤怒,恐惧,都是他的武器!】
【他最喜欢的一招,就是用诱饵,把敌人引到他预设的战场,然后……BOOM!】
宋亦川的脑海里,那片虚拟的光幕上,弹幕,像疯了一样地滚动。
他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利用情绪?
设置陷阱?
他明白了。
“团长。”
他转过身,看着李云龙。
“你想去东山,可以。”
“不但要去,还要,大张旗鼓地去。”
李云龙愣住了,“啥?”
“把咱们的骑兵营,拉出去。”
宋亦川走到地图前。
“让孙德胜,带着他的兵,就在东山脚下,给老子跑马!”
“枪,要对着天放!”
“酒,要当着山喝!”
“要让那条蛇,清清楚楚地看到。”
“我们,收到他的信了。”
“但是,我们,一点都不在乎。”
赵刚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亦川,这……这不是,太狂妄了吗?”
“这不是,把我们的底牌,都亮给敌人看?”
“不。”
宋亦川摇了摇头。
“猎人,在面对一头,咆哮的狮子时,会犹豫。”
“因为,他不知道,这头狮子,是真的在愤怒。”
“还是,在引诱他,走进另一个,更大的陷阱。”
“他越是想看清我们,就越会,小心翼翼。”
“而我们,需要的,就是他的这份,小心翼翼。”
“我们需要,时间。”
宋亦川的目光,扫过李云龙,扫过赵刚。
“他以为,他是猎人。”
“我们,就要让他相信,我们,只是头脑简单的,猎物。”
“一头,吵闹的,愚蠢的,狂妄自大的,狮子。”
李云龙,听得,云里雾里。
他听不懂,什么猎人,什么狮子。
但他听懂了,最后一句话。
装孙子。
不。
是装大爷。
让敌人,摸不清你的底细。
“他娘的!”
他一拍大腿。
“这个,老子在行!”
他看着赵刚,咧嘴一笑。
那笑容,又恢复了,往日的,那种混不吝的,狡黠。
“老赵,把咱们缴获的,最好的清酒,给老子拿出来!”
“再杀两头猪!”
“老子今天,要亲自去东山,给孙德胜那个兔崽子,壮行!”
“咱们,就在鬼子的眼皮子底下!”
“唱戏!”
东山脚下,锣鼓喧天。
不。
没有锣鼓。
只有,李云龙那破锣一样的嗓门,和,骑兵营战士们,震天的吼声。
几口大锅,架在空地上。
锅里,炖着香喷喷的猪肉。
香气,飘出十几里地。
李云龙,抱着一坛子清酒,跳上一块大石头。
他赤着膊,露出一身,伤疤纵横的,精壮肌肉。
“弟兄们!”
他喝了一大口酒,吼道。
“今天,是咱们骑兵营,开张的好日子!”
“有酒!有肉!”
“都他娘的,给老子,敞开了吃!敞开了喝!”
“从今往后,咱们独立团,就是这么个活法!”
“吃香的!喝辣的!”
“看谁不顺眼,就骑着马,去他家门口,溜达溜达!”
孙德胜,也喝得满脸通红。
他举着一碗酒,对着山头,遥遥一敬。
“山上的朋友!听好了!”
“我孙德胜,又回来了!”
“下一次,就不是请你们喝酒了!”
“是请你们,吃枪子儿!”
“吼!”
几百个骑兵营的汉子,跟着一起,放声狂笑。
枪声,马蹄声,笑骂声。
混在一起。
像一场,粗野的,狂放的,充满了生命力的,盛大演出。
……
几公里外,东山的山顶。
一处,极其隐蔽的,岩洞里。
岩松义雄,举着望远镜。
看着山脚下,那片,乌烟瘴气的景象。
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
“八嘎……”
他身后的一个黑衣队员,低声骂道。
“一群,不知死活的,土匪。”
“他们,这是在,挑衅我们。”
岩松义雄,放下了望远镜。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更加浓厚的,困惑。
这,不像他情报里,那个狡猾如狐的,李云龙。
这,更像一个,刚刚中了头彩的,暴发户。
张扬,愚蠢,毫无城府。
可,那个年轻人呢?
那个,能用一颗废弃的子弹,就读懂他所有意图的,宋先生呢?
他,为什么,会允许李云龙,这么做?
是圈套?
还是,他们真的,就这么,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