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这是我们的儿子,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他没死,他还活着!”,老妇语无伦次的喃喃重复道。
陈青阳尴尬的夹在中间,好不容易挣脱了老妇的怀抱。
陈青阳躬身向老汉施礼,随后把进门讨饭吃的经过一一陈述。
老汉颤抖的问道:“你是怎么到的山上道观?”
他想知道详情,又害怕不是,内心如波涛起伏,汹涌难止。
陈青阳结合刚才老妇诉说的儿子往事,现场开编:“我小时候在村边玩,被几个骑马的人一把拎起来掳走,幸好在山脚下遇见了师父。”
“师父他老人家出手救了我。我当时年纪小,不知晓父母名字,只知道自已叫青阳,别人都叫爹爹陈大哥。师父杀了匪徒,不想与官府打交道,问不出我父母是谁,只好把我带上了道观。这十多年我一直和师父住在山上……”
未等陈青阳把假话说完,老头就紧紧抱住了他,大声哭喊着:“儿子找到啦!儿子找到啦!”
陈青阳伸出双手,三人抱成一团。
这一刻,孤儿出身的陈青阳心里涌起丝丝孺慕之情。
短短两天不到,陈青阳有了‘父母’,有了家。
在这五百年前的大明朝,他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一晃三天过去,陈青阳感受到家庭的温暖,这是穿越前他无数次幻想的场景。
对于失而复得的儿子,陈老汉夫妇欣喜若狂,无数次的跪谢苍天。
连日来,老俩口带着陈青阳走遍周边街坊邻居,分享儿子归来的喜悦。
数日朝夕相处,陈青阳和“父母”相处越来越融洽。
陈父名讳陈峰,母亲名讳王娟。
明代不同于21世纪,男女地位并不平等,受限于封建礼教,妇女名字很少用的到,母亲更多的是被称为王氏或陈王氏。
对陈青阳来说,作为儿子,父母名讳牢记在心不只是应有之义,更是立身处世之必须。
否则与人交际时,说不出父亲名字,定然让人生疑。
陈青阳暗忖,穿越之事一般人不会相信,如若告诉老两口自已的真实来历,只会让他们的心情从天堂坠入地狱。
一番思量,陈青阳毅然决定严守穿越秘密。
从今以后,陈青阳就是陈峰夫妇的好大儿。
沉浸于天伦之乐的陈青阳,当然没有忘记还在太行山上风餐露宿的齐山。
他决定进城拜见县令,相机行事。
人靠衣服马靠鞍。
陈青阳穿上父母为其置办的新衣服,虽是粗布衣裳,但胜在青春年少,英气逼人。
任谁见了,也当夸一声‘翩翩美男’。
青阳打扮得当后,把齐山的遭遇和进城打算一并告知了父母。
听儿子说要进城拜访知县大老爷,陈峰急忙开口阻止:“有道是‘穷死别做贼,冤死不告官’,咱没啥大事还是别去县衙,万一事不谐,惹恼了县太爷,咱们可着实吃罪不起!”
陈青阳不以为然:“爹爹不知,我自幼跟着师父勤加修习,道家宝藏、四书五经,都下过一番苦功。吾师曾有言‘徒儿学问,当可进士及第’。今番进城,孩儿当随机应变,折服县令,以解齐大哥之难。”
陈峰终是不放心,亲赶驴车,载着陈青阳奔往城里,路上顺便说些知县韩慕淹的奇闻轶事。
邯郸,战国时期赵国都城,彼时天下五大都会之一。
然经历一千七百多年的风雨、战乱,旧时亭台楼阁已成断壁残垣。
如今的城池又小又破,和一般小县亦无甚差别。
驴车终究比人走得快。
约莫一个多时辰,陈青阳父子二人驱车来到县衙门外。
陈青阳下车,拱手对门子道:“烦请通报韩大人,故友来访!”
“哪来的土包子生瓜蛋,竟敢冒充县太爷的朋友。赶快他妈的滚蛋!惹恼大爷,小心我锤死你!”门子握拳恐吓。
陈青阳笑道:“大哥不要以貌取人,看我粗衣旧裳,就小瞧于我。俗话说‘朝廷还有三门子穷亲戚’,你怎知我不是你家老爷的故交好友?速去禀报,莫要耽误大事,挨骂打板子!”
衙役鉴貌辨色,半信半疑了好大一会儿,才不情不愿的进去通禀。
刚才那一刻,陈青阳也是心肝颤动,后背出汗湿了衣襟。
知县韩慕淹正在后堂内宅回思往事,忽闻门子来报,说是故人来访。
韩慕淹甚感奇怪,自思来此就任两年,除了官场上照例迎来送往,尚未有故人路过辖区。
他朋友不多,最近也没听闻哪位故交欲来此盘桓。
虽有疑惑,韩慕淹还是让门子将客人请进来。
陈青阳请父亲在不远处的茶馆坐下歇脚,自已一整衣冠,随门子进入县衙。
只见一中年文士门首相待,雍容优雅,自不待言。
陈青阳赶紧躬身施礼:“小子不才,拜见韩县台!”
韩慕淹打量了陈青阳一眼,看不出来人是谁,悻悻说道:“足下是哪位故人,恕韩某眼拙,难以认出。”
陈青阳明白,冒认知县故交有戏耍之嫌,今天若不说出个一二三,只怕要竖着走进来,横着抬出去。
陈青阳厚颜向前,微微一笑道:“县尊乃天上星宿下凡,两榜进士出身,自非寻常人等可以结交。然小子亦略读圣贤之书,有心效法阁下,参加科举,为国尽忠。同是文宣王(孔子)门下,故而妄称故交,以求进见。”
陈青阳看了看韩慕淹脸色,发现没啥变化,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县尊乃大宋魏国公(韩琦)之后,小子也是秀国公(陈升之)苗裔。昔日魏国公与秀国公相交为善,小子冒昧以为,勉强算得累世通家。尊驾乃范文正公一般人物,某平生亦最敬重范公,仰慕神交久矣!”
说完,陈青阳深深一揖。
韩慕淹是不是韩琦后人,陈青阳无从知晓,至于说他自已是陈升之苗裔,更是自高身份。
陈青阳夸赞韩慕淹是范仲淹一般的名臣良相,不过是从其名字猜测而来,韩慕淹人品究竟如何,陈青阳并不了解。
但情势至此,陈青阳不得不溜须拍马,希冀大吹法螺能够自圆其说。
韩慕淹道:“汝效仿三国孔融拜谒李膺故事来见我,拾人牙慧,虽有些许创见,却并不高明。”
“何况,就算是孔融,纵有铁齿铜牙,终究难逃杀身之祸!”
陈青阳见微知著,听到韩慕淹揶揄话语中微有赞许之意,遂明白其内心并未怪罪自已,登时心情放宽:“孔融之死全因曹操,不知当今之世,孟德现在何处?”
韩慕淹笑道:“果然伶牙俐齿之流。我不知你冒名而来,所为何事。但既然夸口略通文墨,我且考考你文才如何。若合我意,则可言事;若并无真才实学,本县定不轻饶你冒情之过!”
陈青阳正言答道:“愿从钧命!”
县太爷划下道来,陈青阳除了应战,别无选择。
“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
“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一朝落尽邯郸雪。”
“万载消残未亡人。”
眼看简单的难不住陈青阳,韩慕淹直接开大。
“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
“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
陈青阳依旧是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停滞。
“七尺男儿,三尺剑,恣情纵横天下。”
“八斗高才,二斗酒,随意潇洒人生。”
韩慕淹听完陈青阳最后两联,内心着实惊奇。
因为最后两联,在对联中极难。
韩慕淹自忖,自已也能对出来,但至少需要半个时辰,没想到陈青阳竟然能应声作答。
‘东西当铺’对‘南北通州’,甚是工整。
‘七尺男儿’这一联,他以‘曹植之才华’对‘刘邦之武功’,明暗相对,意境契合,更隐隐含着‘布衣亦可傲王侯’之意。
臭小子才思敏捷,但也很傲气。
想到此处,韩慕淹继续考问,“你的文采还凑合,但不知文章怎样,请以‘大治’为题,不拘股律,现场策文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