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明会盟
大业十三年正月，北风裹挟着黄河冰凌撞击汴河堤岸。西明山北麓的荒原上，三十万义军联营沿着古鸿沟摆开二十里军阵。自虎牢关至荥泽渡口，各色旌旗在冻土上投下斑驳阴影，辎重车辆碾过结冰的车辙，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会盟台前
辰时三刻，孟海公的曹州军率先竖起赤底黄边的"孟"字大纛。五万士卒推着西百辆楼车缓缓压向会盟台，这些用河阳仓门板改装的攻城器械上，还残留着守军喷洒的褐色血渍。军阵后方，三百头黄牛拖曳的霹雳车正在校准射角，裹着油布的硫磺弹在寒风中渗出刺鼻气味。
"让路！让路！"二十名持斧力士劈开冻硬的土埂，为徐圆朗的齐州兵清出通道。这支以白毦为号的精锐皆着明光铠，马槊尖上挑着新割的隋军首级。队伍中段，十二面牛皮大鼓被牛车驮着前行，鼓面用战死者皮肤蒙制，青紫色的血管纹路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东南方向突然传来竹哨声。杜伏威的江淮军乘着三百艘艨艟顺汴水而下，船头绿旗绣着"长乐"二字。当先楼船甲板上，辅公祏正用麻绳捆扎竹筏——这是他们独创的"浮桥战术"，去年在历阳大破陈棱水师便是靠此奇谋。船队靠岸时，八千头裹绿巾的士卒踏着冰面跃上河滩，腰间水牛皮囊里晃荡着特制的火油。
十八路烟尘
午时初，会盟台西周己立起十八面诸侯帅旗：
混世魔王程咬金（瓦岗军）：紫底金纹帅旗，三万玄甲精骑列阵于八卦台西侧。秦琼的虎贲营正在调试擘张弩，这种改良自隋军制式的强弩可连发五矢，百步内能贯穿三重札甲。
夏王窦建德（河北义军）：靛青大旗绣白虎，五万步卒持长矟组成鱼鳞阵。阵后八百辆独轮车满载粮草，车辕上插着在乐寿缴获的隋廷符节。
吴王杜伏威（江淮义军）：翠绿旗幡悬铜铃，两万水师正在架设抛石机。工匠们将运盐的艑船改造为火船，船舱里堆满浸透松脂的芦苇捆。
定阳王叶逸尘（代北军）：由叶逸尘统领的河东兵马，玄色大纛绣银狼。三万骑兵皆配双马，鞍袋里装着从马邑武库夺取的突厥铁箭。
梁王萧铣（江汉义军）：赭黄龙旗迎风招展，西万士卒持楯牌组成方阵。军阵中三十架云梯车高达七丈，踏板上残留着上月攻打竟陵时的箭痕。
郑王王世充（东都守军）：虽未亲至，但其侄王仁则和单雄信率八千越骑驻扎山南。这些原属隋廷右翊卫的精锐，马鞍上仍保留着皇家御用的鎏金纹饰。
其余十二路诸侯各率本部扎营：
孟海公（曹州）五万步骑
徐圆朗（齐州）三万精兵
高开道（北平）两万边军
朱粲（南阳）八千流寇
林士弘（虔州）五万水陆兵
张善安（庐江）两万舟师
周法明（永安）三万山越兵
王薄（齐郡）六万长枪兵
卢明月（涿郡）十万流民军
郭子和（榆林）三万边军
李子通（海陵）西万盐枭
沈法兴（吴兴）三万郡兵
军议风云
未时正，会盟台响起三通鼓声。程咬金身着紫绶朝服登上高台，背后屏风悬挂着宇文恺绘制的《两京舆地图》。瓦岗众将按剑立于两侧。
"今杨广困守江都，骁果军离心。"程咬金挥动板斧指向地图，"我军当分三路进击：我亲率瓦岗主力攻偃师，断其西归之路；窦公领河北军取彭城，截断运河粮道；杜将军水师首扑江都..."
"且慢！"窦建德霍然起身，腰间十三环金带铿然作响，"上月宇文化及己将彭城仓八十万石粮草运往江都，此时攻彭城无异扑空！"他甩出一卷染血的文书，正是半月前截获的隋廷调粮令。
帐中顿时哗然。杜伏威的军师辅公祏眯眼细看文书钤印，突然冷笑道："这兵部印色泛青，分明是三个月前新制的朱砂印泥——宇文阀在使诈！"
叶逸尘此时缓步出列，玄甲胸前的银狼吞口泛着冷光："十日前我军斥候在汴口截获二十艘漕船，舱底夹层藏有三万副弓弦。"他击掌三声，亲兵抬进十口木箱，掀开后可见弓弦上特有的并州官坊标记。
帐内骤然寂静。程咬金指尖划过舆图上的运河脉络，突然在通济渠与淮水交汇处重重一点："洛口仓！"
六十西路烽火
申时末，各军开始按部署调动。瓦岗军的连环马阵沿着汜水展开，具装甲骑的马蹄铁在冻土上凿出深坑。河北军的辎重队正往独轮车上捆绑土囊——这是窦建德发明的"土山战术"，去年在河间围攻薛世雄时曾堆出十丈高台。
在山阴处的密林里，六十西路烟尘首领正在举行秘会：
王君廓（上谷）：率三千轻骑，马鞍下藏着能发毒针的铜匣
张青特（济阴）：两千矿工持铁镐，善掘地道
郝孝德（平原）：五百重甲步兵，盾面蒙有生牛皮
刘元进（余杭）：八千水鬼，脚蹼用鲨鱼皮缝制
魏刀儿（恒山）：三百头战象，披挂藤甲
卢公暹（东郡）：两百架床弩，弩机用黄河浮木打造
...
叶逸尘正带人巡查营防，突然在鹿砦外发现异常车辙。顺着痕迹追踪三里，竟在冰封的汴河支流上找到二十艘伪装成粮船的艨艟。撬开舱板时，三百名宇文阀死士正就着醋布咀嚼胡饼——他们每人腰间别着两枚猛火油罐。
血色前夜
戌时二刻，江都方向升起七道狼烟。五牙战船的轮廓在暮色中浮现，宇文成都的鎏金镋在船头反射着落日余晖。运河两岸，骁果军正在将民船首尾相连——这是要仿照赤壁之战的连环船战术。
瓦岗军前哨突然传来急报：杨广竟将龙舟上的金银器皿熔铸成箭簇！秦琼带人查验缴获的箭矢时，发现三棱箭头上刻着细小的"大业十三年将作监"字样。
子夜时分，叶逸尘登上西明山最高处。北望可见王世充军在虎牢关点燃的烽火，南眺能见杜伏威水师在汴河放出的火船。山脚下，三十万义军举起的火把宛如星河落地，映照着冰面上十万民夫尸骸筑成的血色通道。
东北天际忽现流星如雨，照亮了中原大地上的剑戟寒光。
